那汉子听不懂他的话，但见牙齿飞了过来，双手慌忙接住，顿时明白了几分好意，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
“太感谢咧！你们刚才说……是八路军？额听说过，八路军是好人！额儿子也当兵去了，走时一句话没留，到现在都没音信。你们把这宝贝送给额，这份情，比山还重啊！进屋坐坐吧，喝口热茶！”
徐子林将话转述后，王风点头微笑：“那就叨扰了。”
三人收拾工具，沿山路下行。
到了山脚，竟发现这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养蜂户。
“祖上手艺，断不得。乡亲们念旧，想吃口纯蜜，就拿点米菜来换。额靠这个活命。眼下天冷，蜂不产蜜，日子紧巴得很。可如今好了，有了这神牛牙，能换不少吃的。”
说话间，他从窑洞角落捧出一罐蜂蜜，用缺了边的碗舀出半碗递过来。
寒冬里人工蜂巢难以产出浓蜜，颜色偏浅，呈淡黄，却掩不住扑鼻的甜香，直往人肺腑里钻。
徐子林赶紧摆手：“够了够了，给一勺尝尝就行，哪能这么给！”
那一口入喉，清润甘甜，瞬间化开。
王风默默想着，这般滋味，在这年月，真是难得的享受。
许是得了神物心中欢喜，老人话也多了起来。
聊着聊着，突然压低声音道：“十几里外有个村子，叫公主坟，邪性得很！夜里绝不能靠近，白天也别走那边。”
问起究竟怎么个邪性法，老人脸色骤变，连连摇头，再不肯多讲一个字。
王风与徐子林对视一眼，只得把这话藏进心里。
喝完蜜水，二人辞别归营，直奔团部。
第一件事，便是验证这“神牛骨”是否真有奇效。
寒风凛冽，王风握着匕首，一点一点将那根所谓的“神牛骨”刮成细粉。刀刃与骨头摩擦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枯枝在雪地里断裂。
他随后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血口刚开，却只渗出缓慢的暗红血珠——天太冷，血脉凝滞。
徐子林屏息，拈起些许粉末，轻轻覆在伤口上。
血果然止住了，但疤痕依旧清晰可见，皮肤边缘微微翻起，毫无愈合迹象。
“老徐，咱俩这不成了跳大神的了？”
徐子林苦笑：“多少能止点血，也算没白忙活。不过老王，你说这骨头到底是个啥东西？”
王风把匕首插回腰间，掸了掸手：“可能性多了去了，也许是哪头野牛烂透了埋下的尸骨，也许是古人留下的玩意儿。但我敢打包票——绝不是什么神牛的。”
“你咋这么肯定？”
“我没闻着牛肉味儿。”
王风咧嘴一笑。
徐子林瞪眼：“埋了几百年的东西，就算当初是腊肉，现在也该馊没了！”
两人沉默片刻，山风从屋檐掠过，卷起一缕尘土。
“接下来怎么走？”
徐子林问。
“还能怎么走？你还不了解我？咱们就在这小牛村扎下根，把侦察排撒出去，方圆十里只要冒出鬼子的影子，就得立刻反应。”
王风顺手把那包骨粉塞进徐子林手里，“听说这东西能驱邪，你拿着，图个安心。”
“我要这玩意儿干啥？”
“总得把周围摸清楚。养蜂那人说的那座**，我倒想去看看。敢不敢？下午就动身。”
徐子林撇嘴：“你前脚刚说自己神神叨叨，后脚又要往公主坟跑？那地方八成也是编出来的。”
“闲着也是闲着。”
王风耸肩，“人活着，就怕不动。走一趟，当遛弯。”
“行。”
徐子林点头。
正要转身，他又停下：“对了，有件事一直没顾上告诉你。”
“说。”
“你现在是党员了。入党四个月零七天。”
“啥？”
王风愣住，“我什么时候入的党？还四个月？我咋一点印象没有？”
他低头一算，眉头皱紧：“……莫非是我在军区医院躺着的时候？”
“没错。”
徐子林望着他，“那天我去探望，赵政委、李云龙团长都在，连老总也来了。赵政委说你早有入党的念头，李团长也作证。老总当场拍板：这是王风同志的心愿，哪怕人没醒，只要有三人引荐，就该接纳。”
“然后呢？”
“然后我就站在你病床前，替你念了入党誓词。”
王风怔在原地，屋外风停了，炉火噼啪一声炸响。
还有这样的做法？
莫非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提前替他们完成心愿？
真是让人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但不管怎样，这终究是件好事。
既然已经正式加入党组织，今后的身份也就名正言顺了。
王风嘴角微扬：“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老徐，辛苦你了。”
“客气啥。对了，河源县城和舞成县那边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听到了。”
徐子林叹了口气：“两位县长这次可是背上了骂名，名声全毁，可好歹拖住了日军的行动。老王，你这招，还真是出人意料。”
王风轻叹一声：“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被鬼子杀害吧。”
“只希望百姓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会的。”
王风语气坚定，“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回去，收复失地，把所有侵略者赶出中国。到那时，大家自然就懂了——我们从未离开。”
两人相视片刻，无需多言，心中早已有了相同的信念。
“是啊，小鬼子一定会被彻底赶出去。”
“可我更想做的，是让每一个踏上中华土地的侵略者，有来无回。”
王风目光如铁，“我记得书里有一句话：‘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才是我们该有的姿态——我们热爱和平，但绝不畏惧战争，更不会向任何暴行低头。”
“说得好！”
徐子林笑了，“我赞同。”
王风早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自走一趟公主坟——那个被称为“鬼村”的地方。
同行的依旧是徐子林。
两人因事务缠身，原定下午动身，结果一路拖延，直到黄昏才抵达村口。
眼前终于立起了村牌，“公主坟”三个大字在暮色中格外刺目，仿佛幽暗深处张开的巨口，随时要将活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