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萱缓缓抬起眼。
“渺儿，这事关系到靖王的性命。可他之前怀疑过我，我思前想后，终究怕他不信我。如今朝局凶险，我若贸然出面，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只好趁这个机会，偷偷告诉你。你懂我的心思，也知他性情，或许……只有你，才能劝他避祸。”
“三殿下身边的小顺子，已经被兵部秘密抓了。这事眼下只在高层走动，尚未成公开流言，但宫里宫外已暗潮汹涌。这几日，朝中闹得沸沸扬扬，都说三殿下私通西齐，暗中往来密信，还动用了边境军械。”
“皇上为此愁得寝食难安，连召三朝御前会议，仍无定论。可最让人寒心的是，三殿下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竟与西齐人暗中合谋，设计了一个阴毒至极的计划，要在蝴山，人为制造一场瘟疫。”
苏晚渺手中的茶杯，顿时一颤。
蝴山瘟疫？
那不是一年后才该发生的事吗？
在她原本的命运轨迹中，蝴山那场瘟疫，是突如其来的大灾。
朝廷震惊，皇上震怒，紧急派萧侭前往赈灾。
谁料他一到地方，便被人举报与西齐勾结，证据确凿。
皇上当场大怒，毫不留情，直接将萧侭打入天牢，终身监禁。
自此，靖王一脉，彻底失势。
她一直以为，那场瘟疫是天灾，是自然之祸。
而三殿下不过是趁机设局，栽赃陷害。
可现在听魏凌萱一说，原来那场灾难，根本就不是天降横祸！
“他们已经把路铺好了。”
魏凌萱继续说道。
“药引子已经运进蝴山脚下的几个村庄，伪装成药材交易。疫病一旦爆发，朝廷必然派人赈灾。”
“而皇上最信任的，除了你家那位，还能有谁？可一旦他踏进蝴山，那些早就埋好的罪证就会被人‘意外’翻出。到时候，皇上震怒，必定收押靖王。三殿下再趁势落井下石，参他一本，朝中无人敢保。靖王这辈子，就再也别想翻身了。”
是啊……
上辈子苏晚渺临死前，萧侭正被关在天牢里。
她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却无能为力。
“姐姐，你……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这些？”
魏家一直站在三皇子那边，是朝中公认的支持者。
魏凌萱如今亲口说出这些隐秘之事，无异于将家族的秘密暴露于外。
这不只是背叛，更可能招来灭门之祸。
魏凌萱低下眼。
片刻后，她再抬起来时，眼眶早就红了。
她忽然伸手，一把攥住苏晚渺的手腕。
“渺儿，我……我知道阿渊的事了。爹爹派人去刺杀他，就在三日前，他们趁夜摸进府邸，险些得手。若不是靖王府的暗卫提前察觉，连夜布防，拼死护在他房外……他早就……没了。”
苏晚渺一怔，瞳孔猛地收缩。
她瞬间明白了魏凌萱话中的分量。
原来如此……
魏凌萱今日找她，并非单纯叙旧，而是为了还人情。
萧侭救了沈清渊。
而如今，魏凌萱便要以同样的方式，救回萧侭。
再说，魏凌萱为了试探沈清渊的真心，曾在雨夜独自闯入刺客埋伏之地。
她明知前方是死局，却依旧挺身而出，只为确认他是否会来救她。
那一夜，她差点命丧刀下，却被沈清渊冒死相护。
从那时起，她的心便彻底偏向了他，哪怕与家族决裂也在所不惜。
而如今，家族竟要杀他，怎能不让她心寒？
就算背叛家族，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姐姐，你别太难过了……”
苏晚渺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头一紧，轻声安抚道。
她没多解释靖王府的安排，只是默默回握住她冰冷的手。
“王爷已经连夜派人，把兄长接进了靖王府。还请来了一位隐世名医，医术据说不比安太医差。那位大夫亲自诊断后说，只要静心调养，不出两月，兄长定能康复如初。你……不必太过忧心。”
魏凌萱眼泪哗哗往下掉。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家里人都瞒着我，说是怕我冲动，跑去沈府照顾他，坏了魏家的名声。”
“可我怎么能装作不知？他是我……是我此生认定的人啊。所以我现在，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心里，每一刻都在煎熬。要是被爹发觉我知晓了这些……他肯定又要逼我退婚，甚至软禁我……”
苏晚渺看着她哭得心都碎了，眼眶也不由得泛红。
她知道魏凌萱的处境有多难。
夹在家族责任与真心所爱之间，寸步难行。
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她只能轻轻拍她的背，说了几句宽心的话，苏晚渺又劝她保重身子。
可她心里始终记挂着蝴山那边尚未传回的讯息。
她不敢多留，轻轻抽回手，站起身来，低声道。
“姐姐，我还有事要回府处理，先走一步了。你……好好休息，别让自己太累。”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指尖触到门扇的一瞬，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墙上一幅新挂的画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工笔人物画，绢面素净。
画中，魏凌萱倚着窗边，一袭月白衣裙随风轻扬。
苏晚渺怔了怔。
她记得前几日来时，墙上还挂着一幅山水图。
这幅画显然是新换的，还未落款。
“这画……是长乐公主画的？她什么时候，竟有如此惊人的画技了？”
长乐公主从小便对绘画情有独钟，尤其擅长丹青之术。
苏晚渺小时候曾随家人前往魏家做客。
那一次，她看见长乐公主手里握着一支画笔，专注地描绘着魏凌萱的侧影。
魏凌萱听到苏晚渺的话，慢慢靠近，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她从小就喜欢画我。家里收藏了几十幅她的手笔，有我弹琴的，有我赏花的，也有我睡着时的模样。”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画纸右下角那个娟秀的署名上。
“这幅是今天早上才送来的。她还特意托人捎话说，这次加了些细节，改了几处线条，怕颜料还没干透，就先挂在窗边透一透气。”
苏晚渺静静地听着，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一行人走下楼梯，来到一楼大厅。
原本厅内众人正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可当苏晚渺的身影一出现，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这一切，是因为先前长乐公主当众认了她皇嫂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