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车停在小区地下车库时,雨已经彻底停了。
他摸了摸内袋里那个温热的U盘,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张薇刚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里是提供的全部资料压缩包。
想起父亲笔记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后颈有朱砂痣的白大褂男人,和审讯室里低头喝粥时露出的红痣,几乎一模一样。
的一声。
压缩包解压完成的瞬间,一行黑色小字跳出来:韩明远近三年秘密会见记录——国际投资人J·K·Lee。
陆昭看到在屏幕上的名字。
J·K·Lee这个名字,他在父亲未完成的调查报告里见过三次,每次都被红笔圈着,旁边写着资金链异常节点。
那时候父亲总说,碎尸案的抛尸路线、受害者社会关系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走,背后肯定有更大的盘子。
他抓起副驾上的笔记本,快速调出海关入境记录系统。
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内格外清晰,当J·K·Lee的名字第三次出现在近一年的入境名单里时,后背突然泛起凉意——每次入境时间,都与公园碎尸案的抛尸间隔高度重合。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是沈清的来电。
陆昭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影子松口了,他交出了陈国栋的受贿芯片。
现在在检察院做笔录,情绪不太稳定,一直说回不去了
辛苦你了。陆昭望着笔记本上跳动的入境时间,他有没有提J·K·Lee?
暂时没说。沈清的声音突然低了些,背景音里传来唐婉轻声安慰的话语,但他提到,韩明远的别墅地下室有个暗门。
十年前1123案的线索图还挂在墙上,陆叔和我妈的照片......
我知道。陆昭打断她。
他想起韩明远别墅监控里那个黑暗的地下室,照片上父母的眼睛透过相纸凝视黑暗的画面,像根针戳进心脏,你让唐婉盯着芯片,我现在去查J·K·Lee的落脚点。
挂断电话时,后视镜里映出电梯指示灯的红光。
陆昭正要锁车,裤袋里的U盘突然硌到大腿——那是被控制前,趁警察不注意塞给他的,里面存着韩明远近十年的资金流向。
他摸出U盘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
江北区检察院审讯室里,沈清把最后一页笔录推到面前。
男人的手指在签名处抖了三抖,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墨团。沈律师,他突然抬头,眼睛发红,你们真的能保护我吗?
唐婉递过去一杯温水我们有证人保护协议。沈清的声音像块压舱石,但你必须保证,所有证词都真实。
我知道。他低头盯着杯里的倒影,韩明远让陈国栋做的那些事......我都记在芯片里了。他从领口拽出条银链,链尾系着颗米粒大的芯片,这东西要是曝光,他们整个系统都会塌。
沈清接过芯片时, 窗外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猛地一颤,银链地断在她掌心。
唐婉赶紧去捡散落的银珠,沈清却盯着他后颈那点朱砂痣——和陆昭说的父亲笔记里的照片,分毫不差。
十年前,你在医院实习?她突然问。
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望着沈清身后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走一格,额头就沁出颗汗珠。陆队......陆振华查1123案时,我是沈法医的助手。他的声音突然哑了,那天解剖室的门......是我开的。
沈清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母亲的死亡报告:解剖室门锁无撬动痕迹,致命毒药注射在静脉,凶手熟悉法医工作流程。
是韩明远逼我的。他的指甲掐进掌心,他说我妹妹的手术费还差三十万,说只要我开这扇门......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时,沈清的手还攥着那枚芯片。
王强探进半个身子,警徽在灯光下闪了闪:沈律师,检察院要接手了。
突然抓住沈清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告诉陆昭,韩明远的终极计划和J·K·Lee有关!
他们要在听证会前......
影子!王强提高声音,两名法警已经站在门口。
沈清掰开他的手指,芯片硌得掌心生疼:我保证,你说的都会被听见。
松开手时,眼泪掉在笔录上
他跟着法警往外走,经过沈清身边时轻声说:小心陈国栋的终极计划,那是......
门一声关上,后半句话被隔绝在走廊里。
与此同时,三十公里外的老式居民楼里,陈国栋正捏着那封狱中来信。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若我死,请替我完成未完之事几个字被红笔圈了三次。
窗外的穿堂风掀起信笺,露出背面韩明远的字迹:陆昭查到J·K·Lee了,必须在听证会前切断他的线索。
玄关传来密码锁开启的声音,的替代品——新找的助理提着保温桶进来:陈主任,您要的参汤。
陈国栋把信折成小块,塞进壁炉。
火星窜起的瞬间,他想起十年前陆振华敲他门的样子,也是这样的黄昏,说要查韩明远的资金链。
后来陆振华死在巷子里,沈秀兰的解剖室渗出血水,他才知道,有些秘密一旦被掀开,陪葬的是整座城。
联系机场,他盯着壁炉里的灰烬,声音又冷又硬,截住所有今晚飞往曼谷的航班。
另外,给王强的办公室装个东西。
助理应了声,转身要走。等等。陈国栋叫住他,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保温桶,把这汤倒了,换碗冰的。他摸着胸口的翡翠平安扣,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我心里,太热了。
王强回到办公室时,墙上的挂钟正指向九点一刻。
他把警帽扣在桌上,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起——幽蓝的光里,一行血红色的字刺得他睁不开眼:你知道面具人是谁吗?
他猛地转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办公室里只有窗外的风声,文件柜的玻璃映出他的脸。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妻子发来的微信:女儿发烧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强盯着屏幕上的字,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今天下午在检察院后门,那个戴鸭舌帽的线人说我亲眼看见韩明远......,想起陈国栋早上给他的那张纸条:必要时,保护好自己。
电脑突然发出的一声,血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是他上周夜访某会所的身影,怀里搂着个浓妆女人。
王强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抓起座机要拨陈国栋的电话,手指刚触到号码键,屏幕再次亮起:明早九点,听证会见。
风从窗户缝吹进来,吹得桌上的案卷哗哗作响。
王强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陆昭今天在砖窑外说的话:陈主任的平安扣,该换了。
陆昭站在26楼天台时,夜风吹在脸上。
他望着远处明远集团大楼的霓虹,手机在掌心震动——匿名短信:小心,有人要动你了。
他低头冷笑,拇指在删除键上悬了两秒,又点开短信复制了内容。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陆昭探身望去,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入小区,车窗紧闭,只能看见后排座上两个模糊的人影。
来得正好。他对着风轻声说,把手机揣进外套内层。
转身时,口袋里的U盘撞在钥匙上,发出清脆的响。
手机再次震动,是审判者的消息:证据链需要核对,老地方,今晚十一点。
陆昭望着楼下那辆黑色轿车。
踩灭了烟头,转身走向楼梯间。
转角处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出鞘的刀,刺向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