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钢笔“啪”地掉在笔记本上，墨水滴在“韩明远”三个字上，晕开一团模糊的黑。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老张的短信——凌晨两点，证物室。
“怎么了？”沈清的电话回拨过来，声音里还带着方才的轻快，“你刚才说要去老年福利院，我这边——”
“证物室的A-07原件被人动了。”陆昭打断她，“监控拍到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是纸张被攥皱的声响：“我现在过来。”
二十分钟后，陆昭站在警局监控室门口，沈清的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显然是从律所直接赶过来的。
“调监控。”陆昭对值班的小周点头，目光紧盯着墙上的屏幕。
画面跳转到凌晨两点零三分，证物室的门禁系统亮起幽蓝的光。
一个穿警服的男人站在门前，右手自然下垂，看不出拿证件的动作——但门禁“滴”的一声开了。
他进去后甚至没开主灯，只打亮了微型手电，精准扫过A-07档案盒所在的货架。
“他知道具体位置。”沈清的指尖抵在下巴上，“没触发警报，说明熟悉证物室的安防漏洞。”她侧头看向陆昭，“不是临时起意，是有备而来。”
陆昭的指节抵着太阳穴，记忆翻涌——三天前他把A-07复印件交给老张时，特意叮嘱“原件锁进保险柜”。
老张拍着胸脯保证：“除了我和老陈，没人有钥匙。”
“老陈是谁？”沈清突然问。
“证物科副科长，上个月刚退休。”陆昭的声音沉下来，“但他退休前把钥匙交接给了小刘。”
监控里的男人弯腰时，警号在手电光下闪过一瞬。
陆昭猛地凑近屏幕，掏出手机放大截图——警号6241，属于后勤科的王强。
可王强上周刚请了探亲假，现在应该在老家陪母亲看病。
“假警服，真熟悉。”沈清的指甲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韩明远的人渗透到警队了？”
陆昭没说话，他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孙律师发来的消息：“沈姐，法院的事有眉目了。”
三人组的微信群里，孙律师的语音带着压抑的急切：“最近三个月，基金会涉及的五起民事纠纷全撤诉了，三起刑事案要么证据不足，要么证人翻供。我托人查了法官行程——”她停顿片刻，“他们都去过明远山庄的私人会所。”
一张照片弹出来：刘正雄法官穿着便装，臂弯搭着西装，走进一扇刻着“明远雅集”的朱红大门。
“这是上周的监控。”孙律师补充，“还有检察院的李科长，上个月在会所待了整整三天。”
陆昭摸着手机边缘，突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邮件。
发件人Id是“审判者”，正文只有两个字：“真相”。
当时他以为是恶作剧，现在看来——
“查这个邮箱的Ip。”他对沈清说，“现在。”
两个小时后，沈清的笔记本电脑亮起绿色进度条：“定位到城西的福兴公寓，302室。”
福兴公寓的楼道飘着霉味，声控灯坏了大半。
陆昭摸黑爬上三楼，手机电筒照出墙皮剥落的痕迹。
302的门缝里没有光，他撕下一页笔记本，用钢笔写：“桥洞见，晚十点。”
写完时，他听见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混着野猫的尖叫。
第二天晚上十点，桥洞下的风裹着江水的潮气。
陆昭靠在桥墩上，看着阴影里走出一个戴兜帽的身影。
对方站定后，突然抬手摘下帽子——是张胡子拉碴的脸，左眼下方有道旧疤，正是三年前被开除的检察技术员陈默。
“你怎么找到我的？”陈默的声音沙哑。
“你想让我找到。”陆昭指了指自己脑袋，“邮件里的加密方式，和你当年教我的一样。”
陈默从怀里摸出个U盘：“这是刘正雄修改‘11·23案’判决书的记录。他把陆叔（陆振华）锁定的嫌疑人资料替换成了替死鬼，韩明远的指纹、不在场证明都是他伪造的。”
“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陆昭盯着U盘，“三年前你被开除时，就该——”
“我老婆当时在重症监护室。”陈默打断他，目光投向江面上的航标灯，“韩明远让人传话，说只要我闭嘴，就付医药费。等我老婆走了......”他扯了扯嘴角，“我就成了无牵无挂的疯狗。”
陆昭接过U盘，外壳还带着陈默体温的余温。
他知道这可能是压垮韩明远的最后一根稻草，但还差最关键的一环——刘正雄亲笔签署的修改记录原件，锁在法院档案室的保险库里。
“要进去吗？”陈默突然说，“我有法院档案室的门禁卡复制件。”
“不。”陆昭摇头，他望向远处法院大楼的轮廓，那里的霓虹灯在夜色中明灭，“得让他们自己把东西送出来。”
沈清的车停在桥洞外，车窗摇下时，她递来一杯热咖啡：“孙律师说刘正雄明天要去明远山庄参加慈善晚宴。”
陆昭喝了口咖啡，温度烫得舌尖发疼。
他望着法院大楼顶层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里是档案室的位置。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他说，“一个让刘正雄不得不亲自打开保险库的机会。”
沈清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那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行动”暗号。
江风掀起她的发梢，露出耳后那枚银色耳钉，是陆昭去年送的，刻着“真相”二字。
远处传来午夜钟声，法院大楼的灯一盏盏熄灭。
陆昭把U盘放进内袋，触感像块烧红的铁。
他知道，明天晚上，当刘正雄在慈善晚宴上举杯时，某个精心设计的“意外”会让他不得不赶回法院——而那个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