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划破晨雾时,陆昭紧握着车门把手,指节都泛白了。
副驾驶座的颠簸让他胃里一阵泛酸——这不是晕车,而是那种被猎物反锁在陷阱里的焦灼感。
“到了。”林志远踩下刹车,轮胎在马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车窗外,东郊废弃化工厂的围墙爬满了枯藤,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从门缝里吹出来的风带着刺鼻的化学药剂残留气味。
陆昭推开车门,刚一踩到地面就蹲了下去。
他用手指轻轻拂过岗亭前的杂草,草叶上的露水还没有完全蒸发,但有几株草茎呈现出不自然的折痕,断口处渗出的汁液泛着青色。
“林队。”他抬起头时,睫毛上沾着草屑,“这些草被人踩过,最多两小时前。”
林志远弯下腰凑近查看,粗糙的拇指蹭过折断的草茎:“可能是阿杰说的暗门守卫?”
“不。”陆昭站起身来,裤腿上沾了两片枯叶,“如果是守卫巡逻,脚印会比较分散。但这里……”他沿着围墙走了两步,用鞋尖点了点地面,“是刻意排成直线的踩踏痕迹,从铁门一直到东侧拐角,像是在引导着什么。”
对讲机里传来特警队长的声音:“指挥中心确认,外围的诡雷已经排除,请求强攻指令。”
林志远的手掌按在腰间的战术枪套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陆昭知道,这位从警二十年的老刑警最听不得“请求”这两个字——但此刻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等等。”陆昭突然提高声音,伸手拦住了正要往前冲的特警队员。
他转身对技术组的小吴喊道:“扫描周边的无线电频段!”
小吴的手指在便携仪器上快速舞动,屏幕上的波纹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有高频信号!”他瞪大了眼睛,“像是远程引爆装置的待机频率!”
陆昭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韩明远的侧写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完美主义者,享受掌控感,所有的陷阱都要留双保险。
“他要炸了这里。”他抓住林志远的战术背心,“不是要杀我们,是要嫁祸!爆炸现场会有警方装备的残骸,舆论会说我们暴力执法引发了事故——而他趁机转移真正的藏身之处!”
“全体撤退!”林志远的吼声震得对讲机嗡嗡作响。
但命运总是比计划快半拍。
工厂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声,火光裹挟着黑烟从西侧仓库的破窗里窜了出来,映得众人的脸上一片血红。
“操!”林志远抓起对讲机吼道,“一队散开!二队掩护平民——”
“那不是主爆点!”陆昭的声音比爆炸声还要尖锐。
他盯着火光中飞起的碎片:铁皮、木块,没有混凝土渣。
“诱饵!”他指向三个方向,“变电箱、污水处理池、废弃锅炉房!韩明远喜欢对称,这三个点正好绕着暗门形成一个三角!”
拆弹小组的老张冲过来时,防弹衣还没系好:“陆顾问怎么知道?”
“他十年前就这么干过。”陆昭的喉结动了动——父亲牺牲那晚,爆炸现场也有三个假爆点。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盯着老张跑远的背影,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二十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老张气喘吁吁的声音:“找到三个!都是定时炸弹,还有十分钟!”
陆昭凑到仪器前,看着其中一枚炸弹的构造图。
外壳上刻着极小的“明”字,这是韩明远的标记。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寒意:“这颗炸弹的定时装置松了螺丝。”他指给林志远看,“他是故意让我们来得及拆除——这是给我们的‘礼物’,在说‘看,我连你们的反应都算到了’。”
林志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答案来得比拆弹还要快。
陆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就像有根细针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刺痛了他的眼睛——沈清穿着米色西装,站在韩明远的办公室里,背后是巨大的“慈善楷模”金匾。
她的手腕被银色手铐铐在办公桌角,嘴角有血渍,但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警告。
照片下方是一行短信:“想救人?来明远大厦顶楼。”
“昭昭?”林志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陆昭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像父亲当年那只老怀表的滴答声——当年父亲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说“昭昭别怕”,然后转身走进了黑暗。
现在,沈清在照片里的眼神和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的眼神重叠在了一起。
“定位这个号码。”他把手机递给技术组的小吴,声音平稳得就像精密仪器,“用最先进的追踪程序,查所有的跳转节点。”
小吴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舞动,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最后停在了一行乱码前:“顾问,这是经过十七层代理的匿名短信,每个节点都是境外服务器……”
陆昭低头盯着照片里沈清的眼睛。
晨光照在他的脸上,在阴影中,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就像十年前那个蹲在警队门口等爸爸的小男孩,终于摸到了猎枪的扳机。
“林志远。”他把手机收进内袋,怀表里父亲的照片贴着沈清的照片,“准备去明远大厦。”他转身走向警车,鞋跟碾碎了一片被踩过的草叶,“韩明远以为我会慌乱,但他忘了……”
他坐进副驾驶座,望着逐渐逼近的晨光,声音轻得像叹息:“追凶者的眼睛,从来只盯着猎物的喉咙。”
技术组的小吴还在敲键盘,屏幕上的乱码突然闪了闪,跳出了一个模糊的Ip地址——但不等他看清,数据流再次崩溃,只留下一行血色的“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