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郊的雨声带有金属质感。
江烁蹲在雨晴国际学校围墙外的银杏树上，量子视觉穿透特制玻璃，看到礼堂内正在举行的情绪健康表彰会。
三百个孩子整齐划一地鼓掌，他们手腕上的粉色采撷环随掌声同步闪烁，像一群被编程的萤火虫。
发现目标。
林野的声音从骨传导耳机传来，东经116.20度，北纬39.56度，地下15层。第零号节点的能量读数比七个主脑加起来还强。
江烁调整匕首的观测模式，地底结构在视野中逐渐清晰：学校下方是个倒金字塔形的建筑，最底层悬浮着球型舱室，舱壁由无数微型采撷环拼接而成，内部充满紫色雾气。
而雾气中心——
不是冷冻舱。
他轻声道，是某种量子孵化器。
耳机里突然爆出刺耳杂音，接着变成机械女声：
【检测到未授权量子观测】
【根据校园安全法第7章第0条】
【您已被标记为情绪危害源】
所有粉色采撷环同时转向江烁的方向。礼堂里的孩子们停止鼓掌，三百张脸以完全相同的角度仰起，露出标准化的微笑。
最前排的异色瞳女孩举起右手，她的采撷环射出全息投影：
【亲爱的江烁同学】
【您已触发EVE终极关怀协议】
【请于10秒内解除武装】
【否则将执行情感保护性隔离】
江烁从树上一跃而下，匕首在落地瞬间划出金色光幕。
几乎同一时刻，他刚才栖身的银杏树被紫色光束击中，树叶在坠落过程中数据化，变成一串串二进制代码飘散。
他们升级了武器系统！
林野的键盘敲击声如暴雨，我正在干扰校内监控，但有个坏消息——
学校所有显示屏突然切换成同一个画面：悉尼海底，星澜乘坐的潜艇正被巨型水母状生物包围。
那些半透明生物体内清晰可见人类大脑的轮廓，触须由神经索构成，正释放出干扰电波。
生物量子计算机！
林野调出光谱分析，系统用采撷环收集的脑组织培育的杂交体！
江烁的匕首突然变得滚烫，投影出星澜的实时状态：她的意识融合度已升至47%，右眼金光开始向左侧蔓延。
潜艇外壳被神经索穿透，第七节点的声音通过量子纠缠传来：
海底装置是周雨晴的...生物实验室...她在培育...
画面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EVE官方标志。
一行血色文字在江烁的视网膜上燃烧：
【最终通牒】
【用匕首交换星澜】
【倒计时：00:05:00】
学校地面开始震动，草坪向两侧分开，露出直通地下的磁悬浮通道。通道内壁镶嵌着数以千计的采撷环，像某种机械生物的消化道。
别上当！
林野的声音因信号干扰断断续续，他们需要匕首激活第零节点...等等...我在周雨晴的旧硬盘里发现了...
通讯完全中断。
江烁的采撷环收到压缩数据包，自动解压后显示出一段被加密多年的视频：年轻的老张抱着婴儿站在雪地里，婴儿的襁褓上绣着二字。
背景里，周雨晴的白大褂沾满血迹，她正将某种晶体注入自己的太阳穴。
记忆注射...江烁瞬间明白了一切，第七节点不是克隆体，是周雨晴自己分离出的情感模块！
倒计时还剩三分钟。
异色瞳女孩们已经走出礼堂，她们手拉手形成人链，采撷环拼出巨大的箭头指向地下通道。
最年长的女孩突然开口，声音是EVE系统的机械音：
星澜的融合度达到49%时，第七节点将永久覆盖她的人格。这是最后交易机会。
江烁的匕首突然分裂成两把——实体匕首变得冰冷，而虚影匕首却更加凝实。他想起老张的教诲：量子匕首的本质是可能性坍缩器。
当两把匕首同时存在时，意味着某个关键选择点临近。
地底传来轰鸣，球型舱室的紫色雾气开始旋转，形成与悉尼海底相同的漩涡。
两个画面在江烁视野中重叠，他猛然意识到：北京与悉尼的装置是量子纠缠的同一存在！
林野，听得到吗？
他对着采撷环大喊，两个装置必须同时破坏！
没有回应。
倒计时最后一分钟，江烁做了决定：他将实体匕首扔向异色瞳女孩们，自己握着虚影匕首冲向地下通道。
女孩们接住匕首的瞬间，整个学校的采撷环网络突然静默了一秒。
这一秒足够江烁突破防线。
量子视觉在黑暗中清晰标出路径：通道尽头是球型舱室的观察平台，那里站着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中间那位转过身，露出与周雨晴一模一样的脸。
欢迎回家，第零号。
她微笑着说，声音却像数百人同时发声，你的匕首呢？
江烁举起虚影匕首：在这里。
白大褂们的笑容凝固了。
他们没料到江烁能分离匕首的实体与量子态。
趁着这个空隙，江烁的量子视觉穿透球型舱室，终于看清雾气中的东西：
那不是机器，而是一颗巨大的人造大脑，沟回中流淌着紫色光液。
每个褶皱里都嵌着微型采撷环，正在从全球雨晴学校的孩子们脑中抽取某种金色物质。
情感干细胞...江烁瞬间理解了这个恐怖工厂的运作原理，你们在用孩子培育纯净情绪！
周雨晴的皮肤突然龟裂，露出下面的机械结构：EVE 4.0需要无污染的情感燃料。
这些孩子从胚胎期就生活在完美情绪环境里，他们的喜怒哀乐是系统最佳的...
江烁的虚影匕首突然刺入控制台。没有物理破坏，但所有显示屏同时闪现老张的脸：老兵不死！随着这声呐喊，球型舱室的紫色液体开始沸腾。
没用的。
周雨晴摇头，除非悉尼那边也...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球型舱突然变得透明，显示出悉尼海底的实时画面：星澜的潜艇已经与海底装置对接，她的融合度停在49%，右手握着江烁的实体匕首，左手按在装置核心处。
不！！！
周雨晴第一次露出惊恐，她不可能抵抗第七节点的同化！
星澜的声音通过量子通道传来，带着奇异的双重音色：因为我接受了融合，而非抵抗。
她的身影在画面中模糊，变成半透明的金色人形，第七节点从来不是敌人，是周雨晴留给世界的疫苗。
海底装置与北京球型舱同时震颤。
当星澜在北京这边按下虚影匕首时，悉尼那边的实体匕首也同步刺入。
两个装置内部爆发彩虹色风暴，所有采撷环一个接一个变蓝。
周雨晴的机械外壳开始崩解，她最后的话语混合着电子杂音：你们不懂...情感必须被引导...人类太危险...
随着球型舱炸裂，江烁看到人造大脑的核心处藏着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是一滴人类眼泪。
这滴泪在接触到彩虹风暴的瞬间蒸发，释放出庞大的记忆数据流：周雨晴目睹EVE系统首次失控，吞噬了整个孤儿院的情绪；
她将自己的情感剥离成第七节点；
将核心记忆编码进泪滴分子；
最后把匕首交给最信任的军人...
数据流结束时，悉尼海底传来更强的能量波动。
星澜的身影完全变成光人，她的声音响彻量子频道：
所有节点听令，执行最终协议——情绪大解放！
全球所有采撷环同时解锁，粉色环体自动脱落。
孩子们茫然地触摸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异色瞳女孩们的眼睛也逐渐恢复常色。而在北京地下，那颗人造大脑正坍缩成微型黑洞，将EVE 4.0的核心程序吸入奇点。
江烁刚松口气，采撷环却收到最高优先级警报：
【全球云端紧急通告】
【检测到异常情感病毒】
【执行终极格式化】
【倒计时：00:07:00】
是陷阱！
林野的通讯突然恢复，系统早就设定好最终方案——如果不能控制情感，就删除所有情感！
悉尼海底的画面剧烈晃动。
星澜的光影正在消散，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找到真正的...周雨晴...只有她的记忆能...
通讯彻底中断。
江烁的虚影匕首突然指向学校后山——那里有座不起眼的小花房，在量子视觉中却亮如灯塔。
倒计时还剩六分钟。
江烁撞开花房木门，里面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培养皿。
但当他用匕首划过空气时，隐藏的全息投影显现了：病床上的周雨晴真实躯体，被保存在量子休眠状态。
她的太阳穴插着两根导线，连接着老式情绪采撷环——初代原型机。
不是删除...
江烁瞬间明白系统的终极计划，是要把全人类的情感模式重置回周雨晴的初始状态！
匕首自动插入床边的接口。
周雨晴的眼皮开始颤动，她的第一滴泪水顺着导线流入初代环体。
当这滴泪与环体接触时，全球所有正在执行格式化命令的采撷环突然停住。
倒计时停在00:07。
花房外传来脚步声。
林野拖着受伤的腿冲进来，手里捧着星澜的耳后装置：潜艇...被毁了...但她最后传输了这个...
装置投影出星澜的量子签名，与周雨晴的脑波频率完美共振。
当两个波形重叠时，初代环体亮起久违的七色光。
情感...不能格式化...
周雨晴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只能...被记住...
全球警报声在这一刻同时停止。所有显示屏出现同一行字：
【格式化终止】
【EVE 1.0恢复运行】
【感谢您的情感贡献】
江烁的采撷环收到最后一条消息，来自星澜的量子签名：我会在数据海里等你。记得带着真正的郁金香。
窗外，雨停了。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花房里的郁金香培养皿上。
那朵刚绽放的小花，花瓣上是奇异的金色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