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仙君那日来访带来的小小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很快便消散在玄泠宫惯常的冷寂中。
但温晚晴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凌玄那看似不经意的维护，以及随之而来的两点好感度，像是一道微光，昭示着冰层下的松动。
【系统提示：当前好感度+49。即将突破50关键节点，请宿主把握机会。】
“五十……算是个小里程碑吧。”
温晚晴一边擦拭着律法阁书架最上层那些几乎从不被翻阅的古籍，一边思忖，“得找个能深入交流的机会，不能总停留在这种‘扫地僧’和‘偶尔献策’的浅层互动。”
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风雅。
这日月色极好，清辉遍洒，将玄泠宫的清冷白玉染上一层柔和的银霜。
温晚晴完成了一天的劳作，正坐在静思园的老位置上望着月亮发呆，手腕上的鸟羽铃铛在夜风中发出细碎的清响。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会弈棋否？”
温晚晴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凌玄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和略显清瘦的侧脸。
他手中拿着一个白玉棋罐，神色平淡地看着她。
弈棋？围棋？
温晚晴心里咯噔一下。
她以前倒是为了培养专注力学过一段时间，但水平顶多算业余爱好者中的初级选手，跟凌玄这种活了不知多少万年、心思缜密的上神对弈？
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但……这是凌玄第一次主动邀请她进行一项……娱乐活动？
这意义非同小可！
“略……略懂一点皮毛。”
温晚晴硬着头皮回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心虚，“只是技艺粗浅，恐怕难入上神法眼。”
“无妨。”
凌玄走到园中那张闲置已久的石桌前，拂袖扫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将棋罐放下，“手谈一局，意在静心。”
话已至此，温晚晴只能乖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石桌冰凉，棋盘是以整块墨玉雕成，线条纵横，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黑白二色的棋子温润如玉，触手生温。
“请。”凌玄执白，示意她先行。
温晚晴定了定神，回想了一下基本的定式和布局，拈起一枚黑子，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右上角星位。
既然水平不行，那就态度端正点。
凌玄几乎不假思索，白子落下，占据另一个星位。
开局平稳。
温晚晴步步为营，遵循着“金角银边草肚皮”的原则，在边角稳稳布局。
凌玄的棋风一如他为人，冷静、缜密、步步为营，每一子都落在最关键的位置，看似平和，却暗藏锋芒，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不过几十手，温晚晴就感到有些吃力了。
她的棋路在他面前仿佛透明，所有的意图都被轻易看穿、化解。
她捏着棋子，眉头微蹙，陷入了长考。
凌玄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棋盘，月光洒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温晚晴知道再这样下去必输无疑，索性放开了。
她开始不按常理出牌，偶尔下出一些在正统棋手看来堪称“俗手”甚至“无理手”的棋。
比如，明明该补强自身的地方，她偏偏去碰对方看似坚固的角落；明明可以稳妥做活的大龙，她非要冒险去抢一个无关紧要的先手。
这些棋在凌玄看来，无疑是漏洞百出。
但他很快发现，这些“无理手”虽然局部受损，却往往打乱了他整体的布局节奏，迫使他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骚扰”。
棋局变得不再那么一面倒，反而多了几分……意外的波澜。
“你棋风……甚是跳脱。”
凌玄落下一子，吃掉她一片明显是送死的棋子，语气听不出褒贬。
温晚晴看着自己那片“壮烈牺牲”的棋子，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不太会算那么远，就是觉得那里好像有机会，就下了……让上神见笑了。”
她这倒是实话，她的棋力确实支撑不了深远的计算，更多是靠直觉和……捣乱。
凌玄抬眸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棋局继续进行。
温晚晴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作风，虽然让她损失惨重，却也使得棋局不再沉闷。
她偶尔灵光一现的、超出常规的连接或弃子战术，甚至会让凌玄微微挑眉，思考片刻才落下应对之子。
月光下，一神一魔对坐弈棋，身影被拉长，交织在冰冷的白玉地面上。
除了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和偶尔掠过的风声、铃铛声，再无其他杂音。
气氛有种奇异的宁静与和谐。
在中盘一次激烈的绞杀后，温晚晴的一条大龙眼看就要被屠。
她捏着棋子，苦思冥想，额角都渗出了细汗，却找不到任何活路。
她叹了口气，准备投子认负。
“此处，”凌玄忽然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她棋盘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倒脱靴’，可活。”
温晚晴顺着他指的位置一看，仔细推演片刻，眼睛瞬间亮了！
果然！
利用对方棋形的缺陷，牺牲几子，反而能做出两个真眼！
她惊喜地抬头看向凌玄：“还能这样！上神您太厉害了！”
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表情，凌玄冰封的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基础手筋而已。”
他居然……在指点她？
温晚晴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这不像是对弈，更像是一种……教学？
最终，尽管有凌玄的“放水”和偶尔指点，温晚晴还是毫无悬念地输掉了这局棋。
但她的心情却并不沮丧，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上神棋艺高超，我心服口服。”
她由衷地说道。
“你之棋路，虽不合章法，却亦有可取之处。”
凌玄一边将棋子分拣回罐中，一边淡淡道，“不循常理，方能出奇制胜。只是，根基还需稳固。”
这是在……评价她？
温晚晴眨了眨眼，觉得今晚的凌玄似乎格外……有耐心？
“上神，”她看着他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完美的侧颜，忍不住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您……不觉得和我这个魔族下棋，有损您的身份吗？”
凌玄拣棋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她，冰蓝色的眸子在月华下显得深邃难测：“棋局之中，唯有棋手。何来仙魔之分。”
唯有棋手，何来仙魔之分……
这句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温晚晴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所以，在他眼中，至少在此刻，她首先是一个可以对弈的“棋手”，而非一个需要警惕的“魔族”？
【系统提示：凌玄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57！】
一次性八点！突破了！
五十大关就这样突破了！
温晚晴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低下头，掩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时候不早，回去吧。”
凌玄收起棋罐，站起身。
“是，上神。”温晚晴也连忙起身。
凌玄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腕那串色彩斑斓的铃铛上停留了一瞬，没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月色中。
温晚晴独自站在静思园里，看着石桌上仿佛还残留着对弈余温的棋盘，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今晚的凌玄，似乎剥去了那层最外层的坚冰，流露出了一丝内里的……温度？
虽然依旧很少，却真实存在。
她抬起手，看着腕间的铃铛，轻轻晃了晃。
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欢快的意味。
自那夜对弈之后，温晚晴感觉她与凌玄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和期”。
他依旧忙碌，她也依旧做着那些洒扫的杂事。
但偶尔，在律法阁，他会就某个卷宗上的难题，看似随意地问一句：“你有何看法？”
不再是之前那种她“无意”嘀咕，而是正式的询问。
温晚晴会认真思考，然后给出自己那些常常离经叛道、却往往能提供新视角的回答。
凌玄大多时候只是听着，不置可否，但温晚晴能从他那偶尔微蹙又舒展的眉头，以及缓慢增长的好感度中，感觉到他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系统提示：凌玄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59。】
【系统提示：凌玄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62。】
好感度在一点点地、稳定地攀升。
温晚晴甚至觉得，凌玄看她弹琴时，那冰蓝色的眼眸中，除了最初的探究，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她依旧小心地维持着“报恩随侍”的本分，绝不越雷池一步。
但她能感觉到，那道横亘在仙魔之间、曾经坚不可摧的壁垒，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产生着细微的、深刻的裂痕。
而她，正是握着凿子的人。
只是，这凿子能凿多深，这裂痕最终会通向何处，温晚晴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距离完成任务的目标，似乎越来越近了。
而她的心，在这场看似任务攻略的漫长相处中，似乎也起了一些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