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那基于学术问答建立的脆弱平衡,在温晚晴如履薄冰的维持下,艰难地将顾西澈的好感度从深渊般的-15拉升到-12左右。
每一次0.5的升降都如同一次心跳过山车,让她深刻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真谛——虽然她伴的是一座移动冰山。
然而,平静的校园生活总会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打破。
物理老师宣布全市物理竞赛即将开始,并将在校内进行选拔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高二(三)班激起了层层涟漪。
竞赛成绩与名校自主招生资格挂钩,对于这些顶尖中学的学生而言,意义非凡。
课堂瞬间骚动起来,议论声四起。温晚晴下意识地侧目看向她的同桌。
顾西澈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竞赛级习题集,仿佛老师的宣布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但温晚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他翻动书页的指尖停顿了半秒,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光,像是冰原上偶然折射的一缕星芒,转瞬即逝,却锐利而专注。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对物理竞赛关注度显着提升。此事件蕴含潜在互动机遇,可能对好感度产生非线性影响。】
系统的分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动。
机遇?温晚晴心里嘀咕。
她能有什么机遇?去竞赛场上当啦啦队吗?还是负责在他凯旋时递毛巾?
她连常规物理都学得磕磕绊绊,竞赛于她而言简直是另一个维度的知识领域。
但直觉告诉她,这确实是一个关键的节点。
或许她无法直接参与,但也许能通过某种方式,嵌入到这个对他而言重要的事件中去?
报名结束后,物理老师组织了数次课后选拔培训。
温晚晴几乎次次不落,即使大部分内容对她来说如同听天书。
她坚持坐在后排,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她半懂不懂的公式和思路,更多的是观察——观察顾西澈。
他是培训课上绝对的核心。
老师频繁点名让他阐述解题思路,他的回答总是简洁到苛刻,逻辑却如同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难题的核心,引得其他参赛者又是钦佩又是无奈。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然而,在一次小组讨论中,契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老师将报名者分成小组攻克难题,顾西澈、温晚晴、张铭以及另一个叫李立的男生被分到了一组。
讨论的是一道结合了力学、电磁学和微积分思想的复杂题目。
张铭和李立提出了一种繁琐的解法,演算了半天陷入僵局,愁眉不展。
顾西澈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神冷淡地看着草稿纸上越来越混乱的公式,显然对他们的方法不屑一顾,却吝于开口指点。
气氛凝滞尴尬。
温晚晴低头盯着题目,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题干中一句容易被忽略的条件——“物体视为匀质刚体,且初始具有角速度”。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几天强行灌入的碎片化知识拼接起来。
忽然,一个极其模糊的记忆闪过——好像在某本被顾西澈摊开过的竞赛书角落,瞥见过一个关于复合运动能量分配的注释小字……
心脏猛地一跳。
说,还是不说?
万一记错了,不仅丢人,可能还会招致他更深的鄙夷。
但看着陷入死胡同的讨论和顾西澈那近乎冷漠的旁观姿态,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和微颤,几乎细不可闻地插入沉默:
“那个……是不是……这里忽略了转动动能的计算?因为初始有角速度,所以碰撞前后,除了平动动能,转动动能也应该守恒……”
话音落下,小组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张铭和李立诧异地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意外,似乎没想到这个平时安静甚至有些透明的转学生会突然发言,而且提出的点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顾西澈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在非提问时间,真正地、带着实质性的内容落在了温晚晴脸上。
那目光里不再是纯粹的淡漠或厌烦,而是掺杂了清晰的惊讶和一丝迅速的审视,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同桌除了“麻烦”和“提问”之外的属性。
他没有立刻肯定或否定,而是重新垂下视线,聚焦在那道题上,瞳孔微缩,显然在进行高速心算。
几秒后,他再次抬眼,目光中的惊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探究。
“嗯。”他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算是认可。
随即拿起笔,利落地在张铭的草稿纸空白处写下两个补充公式和一句关键条件,“这里,加入刚体转动惯量和角速度关系。”
僵局瞬间被打破。
新的思路豁然开朗。
虽然接下来的讨论很快又回归到由顾西澈主导、其他人跟随的模式,温晚晴再次退回到聆听者的角色,但小组内的空气明显松动了一些。
张铭甚至在后续计算间隙,对她投来一个带着佩服的眼神,低声说:“温晚,厉害啊,这细节你都抓住了!”
而顾西澈,在整个讨论结束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了零点一秒,才移开。
【顾西澈好感度:-10。好感度提升2点。】
系统的提示音让温晚晴几乎要欢呼出声。
提升了!而且是两分!
不是因为她的谨慎提问,而是因为她提供了一个或许微不足道、却切中要害的思路!
这证明她的存在,并非只有“干扰”一种价值!
校内选拔结果毫无悬念,顾西澈以断层式的优势夺得第一,张铭也顺利入选。
竞赛前的周末,物理老师开放实验室让代表队进行实验操作集训。
温晚晴得知后,心念一动,找了个交作业的借口,溜达到了实验楼。
她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实验室窗口,看到顾西澈和张铭正在调试一套用于测量普朗克常数的光电效应装置。
顾西澈的操作如同精密仪器,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紧盯着电流计上跳动不稳的读数,显然对数据的重复性极不满意。
张铭在一旁显得有些无助。
温晚晴在窗外驻足。
她看着那套熟悉的仪器,现实世界里她曾在兴趣小组鼓捣过类似的,忽然想起当时指导老师反复强调的一个极易被忽略的要点——
入射光阑与光电管接收窗口的绝对平行度要求极高,微米级的偏差都可能导致数据显着波动。
内心再次经历天人交战。
进去,可能多管闲事再次惹人厌;不进去,或许他们会一直卡在这里。
最终,想要靠近、想要提供一点点有效帮助的念头占了上风。
她轻轻敲了敲实验室的门。
张铭过来开门,见到是她,一脸惊讶:“温晚?你怎么……”
“我交作业路过,”温晚晴快速解释,目光越过他看向里面眉头紧锁的顾西澈,压低声音,
“看你们好像在调数据?我以前……听以前的老师说过,这种实验,光路平行度特别关键,差一点点都不行,要不要再仔细检查一下光阑和接收器的对准?”
张铭将信将疑地回头:“西澈,温晚说可能是光路没完全对准……”
顾西澈的动作顿住了。他转过身,目光投向门口的温晚晴。
那眼神极其复杂,惊讶、审视、一丝被打断的不悦,还有某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波动。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直接俯身,更加精细地调节那几个之前他认为已经调好的微调旋钮,眼神专注得可怕。
几分钟后,原本跳动的读数渐渐稳定下来,变得清晰可读。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
顾西澈盯着那稳定的数据,沉默了近十秒钟。
然后,他缓缓直起身,再次看向温晚晴。
这一次,他眼中的情绪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几乎称得上凝重的审视,仿佛要重新评估这个一次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转学生。
他依旧什么也没说,但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着她的方向,点了一下头。
随即,他立刻转回身,继续记录数据,仿佛刚才那微小的示意从未发生。
但温晚晴的心脏却因这个微小的动作而剧烈跳动起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脸颊有些发烫。
【顾西澈好感度:-8。好感度提升2点。】
系统的声音如同天籁。
她强作镇定地对张铭笑了笑:“好像……没问题了,那我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逃离了实验室门口,心脏却雀跃得快要飞出来。
竞赛日如期而至。
那天,顾西澈的座位空着。
温晚晴上课都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看向旁边,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甚至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牵挂。
他那样的人,也会紧张吗?
应该不会吧,他可是顾西澈。
下午,捷报传来。
顾西澈不负众望,以全市最高分之一的成绩夺得一等奖。
消息传到班级,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同学们议论纷纷,投去羡慕敬佩的目光。
物理老师更是喜形于色,在班上不吝溢美之词。
顾西澈回到教室时,迎接他的是各种注目礼。
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对周围的祝贺只是微微颔首,看不出丝毫喜悦,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温晚晴在一旁看着,心里既替他高兴,毕竟这有助于维持他良好的情绪状态。
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似乎并没有因为那两次微小的“助攻”而拉近多少,他依旧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冰山学霸。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温晚晴收拾着书包,犹豫着要不要说一句“恭喜”,最终还是缺乏勇气,怕破坏这来之不易的-8分。
就在她拉上书包拉链,准备起身时,已经背上书包、经过她座位准备离开的顾西澈,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转头,侧脸线条依旧冷硬,目光看着前方的教室门,声音低沉、快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仿佛极不习惯说这样的话:
“光电效应那个,谢了。”
话音落下,他不等温晚晴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停顿,便加快脚步,径直走出了教室门,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温晚晴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彻底僵在了原地,手里还抓着书包带。
他……
他主动跟她说话了?
不是为了回答问题,不是冰冷的拒绝或命令,而是……道谢?
虽然只有干巴巴的五个字,语气硬得像石头,但这无疑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冲垮了所有故作镇定的伪装。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嘴角疯狂地上扬,怎么也压不下去。
【顾西澈好感度:-6。好感度提升2点!】
系统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欢快和清晰。
负六分!
直接从-8跳到了-6!
冰封的河面,似乎终于被她用那点笨拙的坚持和误打误撞的、微末的价值,凿开了一道细细的、却真实存在的缝隙。
冰冷的河水并未奔涌而出,但至少证明,坚冰之下,并非死寂一片。
她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教室门口,傻笑了好久,才慢慢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希望的火苗,似乎终于不再是幻觉,而是在那缝隙中,隐约地闪烁起来。
竞赛的余波并未在高二(三)班掀起太久波澜,日常的学习节奏很快重新占据主导。
但对于温晚晴而言,空气的密度似乎悄然改变了。
负六分像一个温暖的印记,昭示着冰层之下并非死寂,那句硬邦邦的“谢了”则像一把小小的钥匙,为她打开了一扇此前紧锁的气窗。
她不再如履薄冰、草木皆兵。静默与谨慎仍是她的基本策略,但她放松了许多,不再刻意将自己压缩成一个无声无息的影子。
她依旧会仔细筛选难题,在恰当的时机向他请教,但频率控制得更加得当,问题的质量也更高,往往能切中他可能感兴趣的知识缝隙。
顾西澈的回应也出现了难以言喻的微妙转变。
答案依旧简洁,态度依旧疏离,解答完毕便立刻退回自己的堡垒。
然而,那层纯粹的、能将人冻伤的绝对冰冷似乎薄了一些。
偶尔,在她提出一个角度特别或触及深层逻辑的问题时,她甚至能从他垂下的眼睫后,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几乎可称为“兴味”的光芒,如同极夜天幕中倏忽即逝的微光。
有时,他给出的提示会多出一个关键词,或者会用笔在草稿纸上多勾勒一条辅助线。
【顾西澈好感度:-5.5。】
【顾西澈好感度:-5。】
好感度稳定而缓慢地攀升,每一次0.5的进步都让温晚晴内心雀跃。
这证明她的方向是对的:保持距离,提供价值,避免情感负担。
她开始尝试一些极其有限的、绝不越界的“非学术性”微小互动。
例如,看到他值日擦黑板,她会提前不动声色地将讲台上的粉笔盒和板擦摆放得更顺手一些;
注意到他偶尔蹙眉翻找一本不常用的参考书,她会在他暂时离开座位时,状似无意地将那本书从一堆资料里抽出,放在他桌面显眼但不会碍事的一角。
这些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且绝不附带任何眼神交流或言语解释。
顾西澈从未对此作出任何明确反应,没有感谢,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但温晚晴注意到,他再次使用那本参考书时,指尖的停顿几乎消失了。
而且,之后几次,她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那道淡漠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延长了零点几秒,其中的审视意味似乎淡了些,多了点难以名状的……观察?
【顾西澈好感度:-4。好感度提升1点。】
一次小幅度的跳跃!温晚晴备受鼓舞。她意识到,这种无声的、体贴的、绝不造成困扰的微小协助,似乎比直接的学术提问更能润物细无声地软化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