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辞把工具一件件塞回帆布包,看了眼墙上的钟。离护工巡查还有十五分钟,足够她从东侧围墙翻出去。
走到走廊时,748的声音在喻辞脑海里响起:“监测到他的心率超过180,肌肉损伤达到二级。需要处理现场痕迹吗?”
“不用。”
“就说是他自己发病撞的。精神病院里,这种事很常见。”喻辞大咧咧的推开铁门。
半个多月后疯狗死了,消息是赵警官带过来的。赵警官说的时候还一直意味深长的看着喻辞。
疯狗不知道是晚上什么时候死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护士查房的时候才发现他死了。据说他死状凄惨,浑身是伤,手腕和脚踝的约束带勒进肉了里,床板上全是他抓挠的血痕。
精神病院对外说他是“发病时自伤致死”,没人深究。
赵警官说到这的时候,黄毛正在院子里给喻辞的自行车打气。听到赵警官的话,他手里的打气筒“哐当”掉在地上,又赶紧在赵警官满含深意的注视下捡了起来,继续打气。
瞟了眼喻辞平静的侧脸,黄毛只觉得全身发冷。
他想起前阵子喻辞总说“去城郊办点事”,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黄毛直觉疯狗的死和喻辞脱不了干系。
“老大。”黄毛找到喻辞时,她正龇牙咧嘴的看着英语课本背单词,手指点着单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蹦“a-p-p-l-e,苹果”。
黄毛站在旁边直挠头。他自己也就初中辍学,可就算这样,背个单词不至于难成这样。
要知道,眼前这人领着他们抢地盘时,一眼就能找出对方的漏洞。甚至还捣鼓出一套货物分配的新规矩,让底下人服服帖帖。怎么到了“apple”这儿,就跟见了天敌似的?
“宿主,您背诵单词的效率相当于三岁儿童的平均水平。”748在喻辞脑海里调侃她,“建议你先从音标学起,而非用“阿婆跑了”这类谐音记忆法。”
“闭嘴!”喻辞在心里怼了一句,抬头看向黄毛,眼睛瞬间亮了,跟见了救星似的,“正好!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快说事!是不是有人找事?还是货出问题了?都行!快说!”
她那架势,恨不得黄毛立马抛出个天大的麻烦,好让她名正言顺地把英语课本扔一边。
黄毛被她这激动劲弄的一愣,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卡了卡,回想了下才想起自己的正经事:“不是……就是想跟你说,疯狗那事,传开了。”
喻辞顿时蔫了点,但很快又精神起来,反正不用背单词了,怎么都好:“哦,知道了。还有别的吗?没别的我……”她瞥了眼课本,又赶紧收回目光,“没别的你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啥遗漏的?”
“宿主,逃避学习不利于提升综合素质。”748又补了一句。
喻辞没理它,只催瘦猴:“快,还有事没?”
黄毛看着她这副“只要不背单词干啥都行”的样子,心里嘀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天爷是公平的”?还是说,这叫大智若愚,故意藏拙?
黄毛犹豫了半天,迎着喻辞鼓励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老大,道上的规矩……祸不及家人。”
喻辞没说话,只是鼓励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黄毛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疯狗在精神病院死的那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那段时间你经常说去城郊有点事。”
“是我做的。”喻辞放下课本,语气坦坦荡荡,没有半分遮掩。“他烧房子害死李老头的时候,可没想着‘祸不及家人’。”
“他怎么对李老头的,我就怎么还给他。这世上哪有只许他放火,不许我点灯的道理?”
张了张嘴,黄毛想再说点什么,却喉咙发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敬她护着李爷的义气,敬她说话算话的坦荡,可听着这“以牙还牙”的理直气壮,后背还是冒起一层冷汗。
这哪是什么道上规矩,这分明是她自己的规矩。狠得直接,也野得没边,像把没开刃的刀,护着自己人的时候够暖,捅出去的时候也够要命。
他没再吭声,悄悄退出去。
院里小弟们正在为新盘的几辆货车的运输路线怎么分吵吵,三五个嗓门扯得老高,争的面红耳赤。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黄毛心里忍不住替他们捏了把冷汗。他们这要吵到老大的公平底线,老大还不得把他们拎起来撕吧了?
他赶紧大步走过去,压低声音喝了句:“吵什么?老大还没发话,轮得到你们在这儿嚷嚷?”
小弟们被他吼得一愣,见是瘦猴,都讪讪地闭了嘴。
黄毛瞪了他们一眼:“都老实等着,老大自有分法。”
瘦猴往外走,脚刚踏出房门,忽然想起李老爷子还在的时候。
老大虽然也有股不输男人的利落,但还算有分寸。真动起手来,也多半是点到为止,很少把事做绝,李老头一句“留点余地”,她总能听进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李老头走后,她像是换了个人。抢地盘时眼神里的狠劲能直接吓死人,下手也再没了顾忌,只要能达到目的护什么招都敢使,透着股“要么赢要么同归于尽”的疯劲。
就像这次疯狗的事,换作以前,老大肯定会让他吃点苦头,但绝不会做得这么绝,更不会伤害到对方家人。
黄毛叹了口气,风从院门口灌进来,吹的他眼睛又疼又红。李老头在时的温暖,好像也随着他老人家走了。不知道失去了这份温暖的老大,最终会把他们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