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稳、克制,却带着穿透门板、直抵灵魂压力的敲门声,如同丧钟般在死寂的书房里敲响。
地上的“苏晚晴”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脑海中疯狂的意识争夺战被强行中断,白薇薇苏醒带来的痛苦洪流骤然减弱。
是父亲!苏景天!
巨大的、源自这具身体本能的敬畏和紧张,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过了一切!
必须立刻应对!绝不能让他看到任何异常!
这个念头成为了唯一的最高指令。
陆泽(或者说,是陆泽与苏晚晴意识在极度危机下被迫形成的、极不稳定的临时同盟)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他(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动作因为残留的痉挛和剧痛而显得极其狼狈踉跄。
他(她)一眼瞥见地上屏幕碎裂、但仍亮着瘫痪监控画面的平板电脑,想也没想,猛地一脚将其踢进书桌最下方的阴影里!
同时,他(她)的手胡乱地、飞快地整理着身上那套皱巴巴的炭灰色羊绒套裙。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高级羊绒面料被粗暴揉搓后产生的顽固褶皱,以及沾染上的细微灰尘。他(她)用力拉扯着裙摆,试图让它恢复挺括的线条,又颤抖着将散落的发丝别回耳后,用掌心粗暴地抹去额角和脖颈上冰冷的汗珠。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
“来了!”他(她)强行压住喉咙里的颤抖和嘶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深吸一口气,那口属于苏晚晴的、强行控制的冰冷空气压入胸腔,暂时稳住了狂跳的心脏。他(她)迈开脚步,努力让那双被超薄哑光黑色丝袜包裹的、线条紧实的长腿停止颤抖,每一步都感觉丝袜的细腻腰封紧紧贴合着腰腹,带来一种冰冷的束缚感。他(她)走到门前,打开了反锁。
书房门外,苏景天如同冰冷的磐石般站在那里。他深邃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落在“女儿”身上。
那目光扫过她(他)微微泛红的眼眶(残留的痛苦所致),扫过她(他)额角未被完全擦干的汗迹,扫过她(他)身上那件明显带着褶皱、甚至沾了点灰尘的套裙,最后,落在他(他)那双试图保持镇定却依旧泄露出一丝虚浮的眼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几秒。苏景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周围空气的压力似乎骤然增大了数倍。
“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比任何责问都更具压迫感,“你看起来……很不好。”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陆泽紧绷的神经上。
“没……没什么。”苏晚晴(陆泽)下意识地避开父亲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侧身让他进来,声音努力维持着冷静,却依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只是……刚才有点低血糖,差点晕倒,碰掉了点东西。”
他(她)试图用最简洁的解释搪塞过去。
苏景天迈步走进书房,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整个房间——略显凌乱的地面,书桌下阴影里那个屏幕碎裂的平板电脑一角,以及“女儿”那极其不自然的、强作镇定的姿态。
他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表示关切。只是走到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嗒、嗒的轻响,每一响都敲在陆泽的心尖上。
“苏家的人,”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可以病,可以死,但不能失态,不能失控。”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苏晚晴”身上,那里面没有父亲的温情,只有家主对继承人的冰冷审视。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代表什么。任何情绪,任何意外,都不应该写在你的脸上,更不应该影响你的判断和行为。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放缓了一丝,却更加令人窒息。
“下周末和白家的晚宴,很重要。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得体的表现。你需要绝对的状态。”
说完,他不再多看“女儿”一眼,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例行的质量检测。转身,向门外走去。
直到书房门再次合上,脚步声逐渐远去,苏晚晴(陆泽)才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般,猛地向后踉跄几步,重重靠在冰冷的书架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如同溪流般再次涌出,瞬间浸透了真丝衬衫的后背,面料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黏腻冰冷的触感。
躲过去了……暂时躲过去了……
但父亲那冰冷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了他(她)的意识里。
失态。失控。
这两个词精准地描述了他(她)刚才的状态,也精准地命中了最大的恐惧。
而父亲,显然看到了。他只是不说破,他用最苏家的方式,给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晚宴……白家……白薇薇!
父亲刻意提起晚宴,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他在暗示什么?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手,死死攥紧了他(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
嗡……
口袋里的皮刀,再次传来了轻微的震动。
这一次,是一种……疲惫而满足的震颤?仿佛刚刚饱餐一顿的毒蛇,懒洋洋地盘踞起来。它与白薇薇的连接,似乎减弱甚至中断了。
但它传递来的信息洪流,所带来的影响,却远未结束。
陆泽疲惫地闭上眼。脑海中,那冰冷的、属于苏晚晴的旁观者意识,似乎因为刚才父亲的压力和皮刀的暂时满足而重新蛰伏下去。
但陆泽知道,它还在。它已经苏醒了。它正在这具皮囊深处,冷冷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再次“失态”和“失控”。
而外部,父亲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内部,另一个意识的侵蚀无声进行。
脚下,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他)站在华丽的书房里,穿着昂贵却皱巴巴的套裙和丝袜,却感觉自己正赤身裸体地站在刀尖之上,跳着一支永不能出错的死亡之舞。
舞步错乱一刻,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