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密道的石阶上还沾着未干的青苔,林星回扛着三清戟在前开路,戟尖戳破潮湿的空气,在转角处撞出闷响。
沈富贵提着铜制香盒跟在后面,嘴里的肉包子还没咽干净,含糊不清地念叨:
“萧姑娘说三楼有蛊雾,我的醉魂香真能管用?”
“无量你个天尊,苏月磨的驱蛊粉混在里面,管他什么蛊虫都得晕!”
林星回突然停步,墨色道袍的下摆扫过石阶。
“道爷先去探路,你们跟上!”
他指尖扣住石壁上的暗纹,用力一按,沉重的石门 “吱呀” 转动,月光瞬间涌进密道,照见萧月落倚在廊柱上的红衣身影。
“呆子总算来了!”
萧月落迎上来,指尖拂过林星回肩头的蛛网。
“三楼蛊雾刚散,夜琉璃引着摩罗教众往东侧去了,但是这层的迷香更棘手。”
她话音未落,沈富贵突然 “哎呀” 一声,手里的香盒差点摔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回廊尽头的书架:
“那、那是不是酱肘子?还有水晶虾饺!”
般若急忙按住他的肩膀,禅杖在青砖上顿出轻响:
“罪过罪过,沈施主莫要着相,此乃迷香幻象。”
他掀开衣襟露出胸前的护心菩提子,珠子表面已蒙上一层淡青雾气。
“这香从书架毡布渗出来的,含着极重的迷魂散,需以莲花圣法方能净化。”
林星回立刻将三清戟横在地上,戟身沉重的力道压得青砖微微凹陷:
“道爷替你护法!”
“软软你盯着四周,别让杂碎过来捣乱。”
他摸出腰间的醉仙葫芦,拔开塞子猛灌一口,酒气混着菩提香在空气中散开。
“无量你个天尊,这破香比道观后院的霉味还难闻。”
萧月落早已掣出软剑流云,红衣在月光下划出利落的弧线:
“放心,姑奶奶的剑比你的葫芦管用。”
她足尖点地跃上栏杆,目光扫过整排书架。
那些深褐色的毡布果然在缓缓渗出淡青色雾气,缝隙里还爬着细小的蛊虫尸骸,显然是夜琉璃先前斩断预警线留下的痕迹。
般若走到书架中央,将金刚莲花杖竖在身前,双手结印时,头顶戒疤泛起淡淡金光:
“诸位施主莫要靠近,此香遇气则散,需凝神净化。”
他喉间诵出经文,声音清越如钟,每一个字落下,护心菩提子便震颤一下,洒出细碎的金芒。
沈富贵看得眼睛发直,伸手想去碰那些金芒,被林星回一拂尘敲在手背上:
“吃货老实点!惊扰了佛法,道爷把你丢进蛊雾里喂虫子!”
他嘴上骂着,却悄悄将沈富贵往身后拉了拉,三清戟的阴影刚好将两人护住。
忽然间,最东侧的书架 “哗啦” 一声倾倒,七八本线装书砸在地上,露出后面藏着的两个摩罗教众。
他们面罩黑布,手里握着淬毒的弯刀,刚要扑出,就被萧月落的软剑缠住手腕。
“姑奶奶正嫌手痒!”
她剑势一转,潇湘十八剑的 “流风回雪” 使出,剑光裹着衣袂翻飞,瞬间挑飞两人的弯刀。
林星回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
“软软小心!”
话音未落,却见萧月落足尖踩在倒下的书架上,借力旋身避开毒针,软剑精准点中敌人的麻筋。
他松了口气,又灌了口酒,嘟囔道:
“道爷瞎操心,这丫头比猴子还灵活。”
此时般若的经文陡然拔高,金芒从菩提子上涌溢而出,在他周身凝成半透明的莲花虚影。
那些淡青色的迷香一触到莲花光罩,便发出 “滋滋” 的声响,化作缕缕白烟消散。
但书架上的毡布仿佛无穷无尽,雾气越渗越浓,般若的额角渐渐渗出冷汗,脸色也白了几分。
“不好,这香里混了腐骨蛊的毒液!”
萧月落一剑逼退敌人,瞥见般若肩头的袈裟已沾了点青雾,急忙摸出苏月给的药瓶。
“星回接住!把药粉撒在般若周围!”
林星回飞身接住药瓶,手指刚碰到瓷瓶的温度,就想起苏月临走时的叮嘱:
“这驱蛊粉需以内力催动才管用。”
他立刻将药粉倒在掌心,运起内丹功,掌风一送,淡绿色的粉末便如细雨般落在莲花光罩外围。
药粉遇雾即燃,腾起的绿焰刚好将迷香隔绝在外。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这手绝活不错吧?”
林星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却见萧月落正瞪着他,才发现自己的道袍下摆也沾了点绿焰,慌忙用拂尘拍灭。
“哎哎哎,手滑手滑!”
萧月落忍不住笑出声,刚要调侃,突然听见沈富贵喊:
“快看!书架动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被金芒净化过的书架正在缓缓移动,露出后面藏着的玄铁秘龛。
龛门上刻着影杀楼的蝙蝠暗纹,正是夜琉璃给的钥匙对应的锁孔。
般若收了法印,莲花虚影渐渐淡去,他抹了把额角的汗:
“罪过罪过,让诸位施主受惊了。这香阵已破,秘龛可开。”
林星回立刻凑过去,接过萧月落递来的铜钥:
“道爷来!”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听到 “咔嗒” 一声轻响,秘龛门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卷泛黄的拓本,旁边还压着块象牙匕首。
柄上刻着个 “忠” 字,与夜琉璃腰间的那柄一模一样。
“这是夜琉璃她爹的东西?”
沈富贵凑过来,鼻尖差点碰到拓本。
“上面还有字呢!”
萧月落指尖拂过匕首上的刻痕,眼神凝重:
“天机阁记载,影杀楼前楼主夜惊风就是用这柄匕首,当年他拒绝暗杀林将军,第二天就失踪了。”
她展开拓本,上面的玄甲军兵符图案清晰可见,边角还印着关家的月纹印记。
“这拓本正是重组玄甲军的关键。”
就在这时,东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夜琉璃捂着流血的手臂闯进来,黑衣上沾着蛊虫的黏液:
“摩罗教的人…… 引到密道陷阱里了。”
她目光落在秘龛里的匕首上,突然僵住,快步走过去将匕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是你爹的信物?”
林星回看出她的异样,递过葫芦。
“先喝口酒压惊,道爷这儿还有苏月的金疮药。”
夜琉璃摇摇头,从怀里摸出张残破的手记:
“我爹的手记里写着,影杀楼的墨老早就投靠了东厂,当年他不是失踪,是被墨老灭口了。”
她翻开手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复杂的阵图。
“这是影杀楼总坛的密道图,墨老让我杀你们,其实是怕你们查出真相。”
般若双手合十:
“罪过罪过,原来如此。”
“影杀楼看似替天行道,实则沦为东厂爪牙。”
萧月落将拓本收好,红衣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既然墨老想灭口,那我们就顺藤摸瓜,把影杀楼的老底掀了。”
她看向夜琉璃,软剑在掌心转了个圈。
“姑奶奶说话算话,帮你查清楚你爹的死因。”
夜琉璃抬头时,眼里的冷峭已散了大半,她将密道图递过来:
“总坛在司礼监密道深处,墨老今晚要和东厂的人交接。”
林星回扛起三清戟,戟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无量你个天尊,正好一锅端!”
“道爷倒要看看,这些杂碎还有多少阴谋!”
他走到萧月落身边,悄悄将葫芦塞进她手里。
“拿着,万一再遇蛊雾,酒气能挡一会儿。”
萧月落捏着温热的葫芦,看着少年墨色道袍上的星斗纹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