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麦浪里的圆觉声
入夏的风裹着热浪,吹得麦田翻起金浪。穗子沉甸甸地低着头,麦粒鼓胀得快要裂开,空气里飘着麦香,浓得化不开。苏禾跟着队里割麦,镰刀挥得飞快,麦秆倒下的脆响连成一片,像首丰收的歌。
他的胳膊晒得黝黑,脊梁上脱了层皮,却比刚来时长了不少力气。王大爷说他“手上有了老茧,心里就有了底”,苏禾听着,觉得这话比圆觉海里任何关于“觉悟”的言说都实在——原来“扎根”不是玄奥的修行,是镰刀磨出的茧,是汗水浸透的衫,是脚下踩实的土。
割到地头歇脚时,苏禾坐在麦捆上,看着社员们在田里忙碌。有人弯腰割麦,有人捆扎麦捆,有人用独轮车往场院运,动作配合得默契,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该递镰刀还是扶车。这场景让他想起光域的共生场,只是这里的共生没有觉知的共振,只有实打实的协作,是“你帮我递瓶水,我替你擦把汗”的实在。
“苏禾,来尝尝新麦。”李婶递过来个烤熟的麦穗,焦香扑鼻。他接过来搓了搓,吹去麦壳,麦粒塞进嘴里,嚼起来又香又甜。这味道让他想起太始元的“元初能量”,原来那能生万法的本源,落到实处就是这麦粒的甜,是麦香的醇,是丰收时心里的踏实。
打麦场上更热闹。脱粒机嗡嗡作响,金黄的麦粒像瀑布似的涌出来,孩子们在麦秸堆上打滚,笑声比蝉鸣还亮。苏禾负责扬场,木锨把麦粒和麦糠一起扬到空中,风一吹,糠飞走了,麦粒落下,堆成座小山。这活儿要掌握巧劲,他练了几天才熟练,扬起的麦粒在阳光下划出弧线,像道流动的金河。
赵老汉坐在场边的树荫下,看着麦粒堆笑:“今年收成错不了,够吃了。”他手里捻着颗麦粒,眯着眼看,“人这一辈子,就像这麦子,春种秋收,经风见雨,最后落进仓里,才算踏实。”
苏禾扬着木锨,听着这话,忽然对“圆觉”有了新的体会。原来圆满不是遥不可及的境相,是麦粒归仓的实,是汗水换收成的真,是看着孩子在麦秸堆上笑的暖。这些藏在丰收里的欢喜,比任何觉悟图谱都更接近“圆满”的本相。
场院角落,狗蛋和丫蛋在用麦秸编小篮子。丫蛋的篮子编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编好后非要送给苏禾:“苏大哥,装麦粒用。”苏禾接过来,篮子虽不结实,却透着真诚,像件珍贵的法器。他忽然想起“传灯者”的角色,原来传递觉悟不必靠透见光,一个麦秸篮子,一句真心的话,就够了。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麦场染成金红色。苏禾看着堆成小山的麦粒,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充实。这充实和圆觉海的浩瀚不同,它带着烟火气,带着汗水味,带着沉甸甸的实在。他不再纠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因为懂得,此刻的他,就是个割麦的社员,是王大爷的“半个儿子”,是狗蛋丫蛋的“苏大哥”——这些身份或许平凡,却是他在这世间最真切的显化。
夜里,麦场上传来打更声,远远的,还有人在哼着不成调的歌。苏禾躺在麦秸堆上,看着满天星斗,觉得星星都像麦粒,亮闪闪的,藏着丰收的甜。他想起刚来时意识里的混沌,想起冬夜里的迷茫,再看看现在,心里一片澄明——原来觉悟从不是突然的顿悟,是在割麦时的专注里,在扬场时的巧劲里,在尝新麦时的香甜里,一点点攒起来的,像麦粒堆成山,不知不觉就满了。
风吹过麦场,麦秸沙沙响,像在说什么悄悄话。苏禾忽然笑了,他好像听见了圆觉海的声音,不是宏大的法音,而是这麦浪的声,是打麦机的响,是孩子们的笑——原来宇宙的觉悟,早就在这人间烟火里,等着他用心去听。
明天还要接着打麦,他得早点睡。苏禾翻了个身,麦秸的清香钻进鼻子,梦里,他又变成了那渠水,流过麦田,流过场院,流过每个人的心里,带着麦香,带着丰收的甜,实实在在地,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