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快中午,阳光明媚得有些过分,透过厨房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小凡是被一阵极具节奏感的笃笃笃声吵醒的,那声音规律中带着一丝生涩,明显不是楼下餐馆老板娘那疾风骤雨般的刀工。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就看到厨房里,星野雨正系着那件柴犬围裙,背对着他,站在砧板前,无比专注地对付着案板上的几个西红柿。她左手笨拙地按着圆滚滚的西红柿,右手握着菜刀,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地切着,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被放慢了零点五倍速,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郑重。
旁边的流理台上,放着两个小碗,一碗里是打好的蛋液,金黄色的液面上还飘着几缕没能完全搅散的蛋清;另一碗里则放着几段小葱,旁边是她那个亮着屏幕的ipad,上面正显示着西红柿炒鸡蛋 - 家常做法的页面。
おはよう、小凡!(早上好,小凡!)星野雨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打招呼,注意力依旧全在手里的刀上,今、トマトを切ってるところだよ。阿姨が教えてくれた、‘滚刀块’ってやつ、挑戦中!(现在正在切西红柿哦。阿姨教我的,滚刀块那种切法,挑战中!)
林小凡凑过去一看,所谓的滚刀块切得大小不一,有的像小山,有的像薄片,实在称不上美观,但比起她昨天那惨不忍睹的葱花,已经是飞跃般的进步了。
行啊,小雨酱,才一天不见,刀工见长啊!林小凡打了个哈欠,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在阳光下微微汗湿的额角,觉得这画面莫名温馨。
もちろん! 阿姨、すごく厳しい先生なんだから!(当然!阿姨可是很严格的老师!)星野雨终于切完了最后一个西红柿,放下刀,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她转过身,小脸上带着成就感的红晕,举起三根手指,昨日だけで、葱三本、生姜一块、全部私が切りました! 阿姨に褒められた!(光是昨天,我就切了三根葱,一块姜!被阿姨表扬了!)
她那副快夸我的小表情,让林小凡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厉害厉害!看来咱家以后切菜的活儿有人承包了。
もう、髪の毛触らないで!(啊,不要摸我头发!)星野雨抗议着躲开,但嘴角是上扬的,それより、小凡、今日は私の‘卒业作品’を见てて!(比起那个,小凡,今天要看我的毕业作品!)
毕业作品?林小凡挑眉。
うん! 阿姨が言ってた、一番基本で、一番大切な中华料理!星野雨挺起胸膛,一脸庄严,トマトと卵の炒め! これができれば、一人前って!(嗯!阿姨说了,最基础、最重要的中国菜!西红柿炒鸡蛋!能做这个,就算出师了!)
林小凡: 阿姨您这出师标准是不是有点过于接地气了?不过转念一想,对于星野雨这个曾经的厨房杀手来说,能独立完成一道像样的西红柿炒蛋,确实算得上是里程碑式的成就了。
那我可就等着品尝小雨大厨的‘出师之作’了?林小凡憋着笑,故意用期待的语气说道。
任せて!(包在我身上!)星野雨信心满满,重新转向灶台,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
开火,倒油。她严格按照记忆中和ipad菜谱上的步骤操作,嘴里还念念有词:油が少し热くなったら… 卵を入れる…(油稍微热了之后…放入鸡蛋…)
蛋液倒入热油的瞬间,一声响,吓得她往后跳了一小步,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地上。
大丈夫?(没事吧?)林小凡下意识地问。
大丈夫!星野雨稳住心神,凑上前,用锅铲笨拙地翻炒着逐渐凝固的鸡蛋块,次は… 半熟くらいで取り出す…(接下来…炒到半熟左右盛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将炒好的鸡蛋盛回碗里,锅里重新放油,倒入切得奇形怪状的西红柿块。今度はトマト… 炒めて、少し软らかくなるまで…(这次是西红柿…炒到稍微变软…)
西红柿在热油中渐渐渗出汁水,红色的汤汁在锅里翻滚。星野雨看着火候,又赶紧把刚才盛出来的鸡蛋倒回去,一起翻炒,然后加入盐和一点点糖——这是老板娘特意强调的,说是提鲜的诀窍。
整个过程中,林小凡就站在一旁,看着她略显笨拙却异常专注的背影,看着她因为靠近灶台而被热气熏得发红的小脸,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这不再是那个只会煮可疑颜色咖喱或者泡面的星野雨了,她在认真地、一步步地,为他们共同的生活,学习着最朴素的技能。
最后,撒上她昨天苦练的、依旧不太均匀的葱花,关火,出锅!
一盘热气腾腾、红黄绿相间的西红柿炒蛋被端到了林小凡面前。卖相嘛…鸡蛋块有点碎,西红柿块大小不一,汤汁稍微多了点,但整体颜色鲜艳,香气扑鼻,至少看起来是能吃的!
どうぞ! 试食お愿いします、先生!(请!请您试吃,老师!)星野雨双手奉上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小凡,紧张和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林小凡接过筷子,看着这盘凝聚了她一上午心血(可能还包括昨天切葱切到手指头疼的辛苦)的,心里居然有点小激动。他夹起一块裹着汤汁的鸡蛋,吹了吹气,送入口中。
鸡蛋嫩滑,带着西红柿恰到好处的酸甜,咸度适中,虽然比不上餐馆里的水准,但绝对是合格的家庭味道!甚至比他自己做的还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林小凡眼睛一亮,对着紧张等待评判的星野雨竖起大拇指,好吃!真的好吃!小雨,你出师了!
本当?(真的?)星野雨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骗你干嘛?林小凡又夹起一块西红柿,用实际行动证明,比我做的好吃!以后咱家的西红柿炒蛋就交给你了!
やったー!星野雨瞬间欢呼起来,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在原地蹦跳了几下,然后扑过来紧紧抱住林小凡,できた! 私、できたんだ! 本格的な中华料理、一つマスターした!(太好了!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正宗的中国菜,我掌握了一道!)
她兴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努力得到认可后的激动。林小凡回抱住她,感受着她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里满是动容。
すごいぞ、小雨。(你很棒,小雨。)他低声在她耳边说。
星野雨把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眼眶有点红,但笑容灿烂得像外面的阳光:これが… 私と小凡の‘家の味’の、第一号!(这就是…我和小凡的家的味道,第一号!)
家的味道…
林小凡的心被这个词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盘普通的、甚至有些粗糙的西红柿炒蛋,突然明白了星野雨如此执着于学做中国菜的意义。她不仅仅是在学习一项技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笨拙却又坚定地,构建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创造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带有彼此印记的。
这盘西红柿炒蛋,或许比不上她家里黑卡能买到的任何珍馐,但这里面有她切到手时的坚持,有她被油溅到时的害怕,有她成功后的喜悦,更有她对他、对这段感情、对他们未来生活的全部用心。
林小凡重重地点头,拉着她在餐桌前坐下,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那这是我们‘家’的第一道菜,必须光盘!
はい!星野雨开心地拿起另一双筷子。
两人就着昨天剩下的米饭,将这盘意义非凡的西红柿炒蛋吃得干干净净。简单的食材,平凡的味道,却因为倾注了特殊的情感而变得格外美味。
吃完饭,星野雨一边哼着歌洗碗,一边已经开始规划下一道要学习的菜了:阿姨が今度は‘青椒肉丝’を教えてくれるって! もっと练习して、包丁ももっと上手く使えるようにならなきゃ!(阿姨说下次教我做青椒肉丝!必须更多练习,刀工也要变得更熟练才行!)
看着她充满干劲儿的样子,林小凡靠在厨房门边,心里那片关于未来的模糊蓝图,似乎又清晰了一分。他想,也许幸福就是这样,不需要轰轰烈烈,就是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一起吃光一盘她亲手做的、或许并不完美但却充满心意的西红柿炒蛋,然后看着她为下一道菜而努力的身影。
这盘西红柿炒蛋,定的不只是她厨艺的,更是将他们彼此更紧密地系在了这充满烟火气的日常里,系在了这个他们共同构建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