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盘膝坐在安全距离外,面前摊开的研究笔记被寒风吹得哗哗作响。
他已经在这里观察了三天。
三天里,他派出了七十只雪绒鼠、三十具符文傀儡,记录了超过两百页的观测数据。
每一次实验都以失败告终。
那些生灵要么在领域内自我撕裂,要么在与镜像的同归于尽中化为齑粉。
“又错了。”
顾默将最新一页推演稿揉成一团。
纸团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已经堆积成小山的废稿堆上。
他的眉头紧锁,多菱角魂力核心在体内缓缓旋转,似乎每一个切面都在同时处理不同的问题。
领域能量波动频率、镜像生成时间差、魂力相位反转的数学模...!
可这些分析越是深入,那个领域就显得越是无解。
“从内部开始瓦解,最终在外部终结。”
顾默低声重复自己的结论。
“每一次循环,领域都会更了解你,下一次,你面对的自己会更强大、更同步...”
这就像一个与镜中自己下棋的死局。
你每走一步,镜子就模仿一步。
你思考得越深,镜子里的对手也就越深不可测。
顾默闭上眼,让意识沉入魂力核心。
在那枚复杂几何晶体内部,无数规则棱线交错延伸。
自从突破魂境二层后,这些棱线中又有数百条被点亮,构成更加精密的网络。
他尝试用这个独特的结构去模拟领域的镜像机制。
“如果领域复制的是魂力印记的相位反转..…!.”
顾默在意识中构建模型。
“那么镜像意识本质上还是自己的一部分,对抗它,就是在对抗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震。
也许破解的方法不在对抗,而在接纳?
顾默睁开眼,所有数据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那些实验体死亡前最痛苦的时刻,正是体内两股意识激烈对抗的峰值。
“如果不去对抗呢?”
他抓起笔,在新的纸页上快速画图。
“如果主动引导镜像意识,让它成为魂力运转的第二套系统...!”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推演公式如藤蔓蔓延。
两小时后,顾默停下笔,盯着纸上那个双向循环的魂力模型。
理论上是可行的。
多菱角核心的结构完全可以同时承载正向和反向的魂力流转,就像一枚晶体可以反射光线也能透射光线。
但理论需要验证。
他走到生态箱旁,里面还剩最后两只雪绒鼠。
顾默轻轻取出其中一只,在它的后背上贴上改进后的监测贴片。
这次的设备能同步记录神经信号与魂力波动。
“抱歉了,小家伙。”顾默低语,“但你的牺牲,也许能救很多人。”
他将小鼠捧到眼前。
小鼠的黑眼珠倒映着他的面容,小小的身体在寒冷中微微发抖。
顾默将小鼠轻轻抛向领域。
穿过界膜的瞬间,监测屏幕上的波形剧烈变化。
代表魂力波动的蓝色曲线突然分裂。
一条保持原频率,另一条出现完全对称的反向波动。
神经信号监测显示,小鼠左脑区域出现了异常放电,与右脑信号形成镜像对称。
“果然是从魂力核心开始复制...!”顾默紧盯着数据。
“但神经系统的反向信号有延迟零点零零三秒!”
就是这极短的时间差距,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领域内,小鼠开始出现诡异的动作。
它想向前爬,左前爪却向后缩,想转头嗅探,脖子却僵硬地保持原方向。
体内两股意识正在争夺这具小小的身体,如同两个司机争夺同一辆马车的缰绳。
顾默通过贴片向小鼠左脑发送预设的神经调制信号,强化那股反向波动,让两股意识达到某种动态平衡。
屏幕上的波形开始变化。
原本激烈对抗的两条曲线,渐渐找到了某种共振频率。
它们依然反向,却开始同步起伏,如同正弦与余弦的和谐共舞。
领域内,小鼠的动作突然协调起来。
它不再与自己的身体对抗,而是开始了一种奇特的运动。
左前爪与右前爪同步但方向相反,如同在冰面上跳一种镜像之舞。
三米外,镜像小鼠从地面升起,与本体形成完美的对称。
接下来的一幕让顾默屏住了呼吸。
两只小鼠没有战斗,而是绕着彼此旋转,动作完全对称却互不干扰。
它们像是一场双人舞的舞者,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对应,却又和谐共存。
一分钟,两分钟...
监测数据显示,小鼠体内两股魂力的相位差正在减小。
反向波动没有消失,而是与正向波动形成了稳定的共振结构。
这种共振非但没有削弱魂力,反而让整体强度提升了约百分之五。
就在这时,镜像小鼠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本体。
“成功了.!”
顾默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着拳头,竟出汗了。
纸上推演变成了现实。
破解镜面领域的方法不是战胜,而是融合。
但小鼠毕竟只是小鼠。
要验证这个方法对人类魂境的有效性,需要更危险的实验。
顾默看向领域,又看看自己的双手。
“该亲自试试了。”
他魂力微动,身前悬浮着两件魂器。
左侧是木头人,右侧是蚀灵盏。
“领域对抗领域才是正确的方法。”
顾默低声自语,过去三天的推演指向一个结论。
单纯依靠个人能力破解镜面领域,成功率不足半成。
多菱角魂力核心虽能支撑复杂的双重意识操控,但领域的学习进化特性意味着拖延越久,复制体越强。
所以他必须依靠外来领域的力量,来制造规则层面的不对称。
顾默抬起左手,木头人木偶的绷带无风自动。
灰白雾纱以他为中心展开,笼罩半径五十米的范围。
这距离是顾默经过精密计算的最佳干涉距离。
领域内的镜面大地被覆上一层朦胧的绷纱,光线穿过时发生了偏折。
“时间迟滞系数零点三,均匀分布。”
顾默感受着领域参数变化,然后,他抬起右手,蚀灵盏中的漩涡火焰骤然明亮。
蓝白色漩涡脱离灯盏,悬浮在顾默掌心上方三寸处,开始逆向旋转。
成长后的蚀灵盏的漩涡火焰,正转能吞噬规则阴气,而反转则是能将之前吞噬的规则阴气释放出来。
蓝白色光晕在灰白绷纱中扩散,两种领域开始叠加。
顾默闭上眼睛,全部心神沉入魂力感知中。
在多菱角核心的支撑下,他同时处理着四股信息流。
一股是木头人领域的稳定与覆盖均匀度。
第二股则是调控蚀灵盏阴气的强度与频率。
第三股则是感知两种领域叠加产生的干涉效应。
第四股维持自身魂力在双重领域中的适应性运转。
三息之后,他睁眼。
眼前的景象已经改变。镜面领域原本均匀的光滑表面,此刻出现了细微的波纹。
在某些区域,光线折射角度变大,如同透过不平整的玻璃,在另一些区域,镜面倒映的影像出现了重影和延迟。
“干涉成功。”
“木头人领域提供时间基底,蚀灵盏领域注入空间扰动,叠加产生时空不均匀场,破坏镜像同步所依赖的时空一致性。”
顾默一步踏出。
穿过界膜的瞬间,一股冰冷感从魂力核心深处升起。
镜像晶体开始形成,试图反向运转,体外,复制体从地面缓缓升起。
但顾默立刻察觉到不同。
复制体的动作慢了,出现了细微的不协调感。
当顾默抬右手时,复制体的左手,抬起动作晚了大约零点一秒。
当他向前迈步,复制体的后退步幅小了半寸。
顾默心中了然,他主动进攻。
一道凝练的冰蓝色光束从掌心射出,直击复制体胸口。
复制体同步抬手,掌心凝聚出相同的冰蓝光束。
两道攻击在空中对撞。
按照之前的经验,这会是一场完美的能量抵消。
但这一次,顾默的冲击波在碰撞后,残余了大约百分之三的能量,继续向前,擦过了复制体的左肩。
复制体的外衣被撕开一道裂口,露出下面流动的银色物质。
“规则污染与时空偏差累积生效,导致同步精度下降。”顾默快速分析。
战斗继续。
顾默开始执行预定战术,错位打击。
他始终将自己维持在木头人和蚀灵盏的双重领域内,不断的调整攻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