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科院家属院的午后，总浸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筱棠跟着陆衍走进那座小院时，墙根下的牵牛花正开得热闹，紫的、粉的花瓣缠着竹篱笆，风一吹就轻轻晃，像是在对他们点头。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利落——靠东墙搭着个简易的竹棚，底下摆着两个腌菜坛，坛口封着干净的纱布；西角开辟出一小块菜园，种着青椒、茄子和生菜，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挂着晨露蒸发后留下的水珠，显然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精心照料过的。
“这就是咱们的小家了。”陆衍放下自行车后座的行李，伸手推开刷着浅灰色油漆的木门，“前两个月我抽空收拾过，墙重新刷了白，炕也盘过，住着暖和。”
筱棠走进屋里，目光扫过四周。屋子是两居室的格局，外间当客厅，摆着一张掉漆的木质沙发，沙发前是个矮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搪瓷缸，缸身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里间是卧室，靠窗摆着一张木床，床上铺着她从家里带来的、用空间棉花弹的被褥，淡蓝色的被面绣着几朵小小的莲花，是李秀莲特意加绣的，说“图个清净雅致”。
“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筱棠伸手摸了摸墙壁，指尖触到微凉的石灰面，心里却暖烘烘的。末世里别说这样整洁的屋子，能有个遮风挡雨的破棚子就已是奢侈，如今能和陆衍拥有这样一个安稳的小窝，连空气里都透着踏实。
陆衍笑着走过来，从行李里拿出一个小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他特意托人从省城买的台灯：“晚上你看书、做针线活，有这个亮堂。”他又从另一个布包里掏出几包种子，“这是农科院新培育的番茄和黄瓜种，回头咱们种在菜园里，用灵泉水浇着，肯定长得好。”
筱棠接过种子，指尖捻着那细小的、带着潮气的颗粒，笑着点头：“好啊，等周末就种。咱们再种点小葱和香菜，做饭时随手就能摘。”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一声爽朗的招呼：“陆衍在吗？我是老陈啊！”
陆衍连忙应着“在呢”，快步去开门。门外站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半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的灰色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拎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西红柿和一把嫩豆角。“刚听传达室说你带媳妇回来了，”老人笑着走进来，目光落在筱棠身上，温和地打量了两眼，“这就是筱棠吧？早听陆衍提起，说你懂种地，还帮着家里搞高产田，真是个能干的姑娘。”
“陈叔您过奖了。”筱棠连忙打招呼，知道这是陆衍常提起的陈研究员——农科院里资历最深的老专家，主攻作物育种，对陆衍向来很看重。
“别客气，快坐快坐。”陈研究员把竹篮递过来，“自家菜园种的，不值钱，尝尝鲜。”他坐下后，喝了口陆衍递来的热茶，话锋就转到了工作上，“你之前提的高产小麦培育方案，院里批下来了，试验田划在西边那块洼地，虽然地力差点，但排水方便，正好适合做对比试验。明天咱们就可以动手整地了。”
陆衍点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试验计划：“陈叔，我想着把试验田分成四块，一块用常规方法种植，一块添加咱们之前配的营养液，另外两块……用不同浓度的‘特殊培育液’，看看效果。”
他说的“特殊培育液”，就是筱棠用灵泉水稀释后的液体——昨晚两人商量过，为了不暴露灵泉水的秘密，对外只说是从山里采的几种草药熬制的，经过多次稀释后用来促进作物生长。
陈研究员没多疑，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笔记本上的数据：“这个思路可行，对比试验就得做得细。不过那‘特殊培育液’你得把控好浓度，别出岔子。”
“您放心，我已经做过小型盆栽试验了，稀释十倍后，小麦发芽率能提高不少，长势也更壮。”陆衍从容地回答，这些数据都是他和筱棠私下用空间里的小麦种子试过的，准确无误。
陈研究员满意地点头：“好，年轻人有想法、敢尝试，这就好。明天我让小周跟你一起去整地，他年轻力壮，能多干点活。”
聊了约莫半个多小时，陈研究员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叮嘱：“刚新婚，别光顾着工作，也好好陪陪媳妇。院里食堂的大师傅知道你结婚了，特意给留了块五花肉，晚上去打饭时记得拿。”
送走陈研究员，筱棠忍不住笑：“陈叔人真好，还想着咱们。”
“陈叔是个老好人，一辈子都扑在试验田上，就盼着能培育出更高产的作物。”陆衍收起笔记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天我去试验田整地，你在家好好歇着，熟悉熟悉周边环境，要是闷得慌，就去院里的图书室看看书，那里有不少农业技术的书。”
“我跟你一起去试验田吧。”筱棠摇摇头，“我也能搭把手，帮着除草、松土，还能顺便看看地里的情况，琢磨琢磨‘培育液’的用法。”
陆衍知道她闲不住，也想让她多参与进来，便点头应了：“好，不过别累着，重活我来干。”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两人就拿着工具去了试验田。
西边的洼地果然如陈研究员所说，地力不算肥沃，地里还残留着去年收割后留下的麦茬，土块也有些板结。小周已经在地里等着了，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皮肤黝黑，笑容憨厚，见了筱棠连忙打招呼：“嫂子好！陆哥跟我说过你，说你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别叫嫂子，叫我筱棠就行。”筱棠笑着回应，拿起锄头开始松土。她动作熟练，一锄头下去，土块就被刨得细碎——这几年在清溪村种地，早就练出了好身手。
陆衍则拿着卷尺，仔细丈量着试验田，按照之前的计划划出四块区域，用小石子做了标记。“小周，你先把麦茬清理掉，我去拉些腐熟的农家肥来，给地增增肥。”他安排好活，又转头对筱棠说，“你别锄得太深，浅表松土就行，免得破坏土壤结构。”
“知道啦。”筱棠应着，放慢了手里的动作。
太阳渐渐升高，地里的温度也上来了。筱棠额角沁出了薄汗，陆衍看在眼里，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递给她一块毛巾：“歇会儿，喝口水。”他拧开带来的军用水壶，里面是凉好的开水，还加了一点点灵泉水，喝起来格外清甜。
筱棠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坐在田埂上，看着陆衍和小周忙碌的身影。陆衍正弯腰拉着小推车，车里装着腐熟的农家肥，他脚步稳健，后背的汗水把中山装浸出了一片深色，却丝毫不见疲惫。小周在一旁帮忙撒肥，两人配合得默契。
田埂边的野草随风摇曳，远处的农科院办公楼隐约可见，偶尔传来几声广播的声音，是关于农业政策的宣传。筱棠看着眼前这和平热闹的景象，心里满是感慨——这就是她重生后一直期盼的日子啊，爱人在侧，有事可做，岁月安稳。
中午回家时，路过院里的食堂，陆衍去打了饭，果然有一大块红烧肉，还有一份炒青菜和两碗玉米粥。回到家，筱棠把红烧肉倒进锅里，加了点从家里带来的、用灵泉水泡过的香菇，慢火炖了一会儿，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真香啊！”陆衍放下手里的工具，凑到厨房门口，笑着说，“比食堂大师傅做的还香。”
“就你会说。”筱棠盛出红烧肉，装盘时特意挑了块肥点的，放进陆衍碗里，“你干活累，多吃点肉补补。”
两人坐在小桌边吃饭，窗外的牵牛花在阳光下开得更艳了。陆衍一边吃，一边跟筱棠聊试验田的后续计划：“等把地整好，下周末就能播种了。‘培育液’你记得提前稀释好，咱们趁清晨没人的时候浇，免得被人看见起疑心。”
“嗯，我记着了。”筱棠点点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清甜爽口，“对了，咱们是不是该给家里写封信了？说说咱们到农科院的情况，也问问家里养殖场的猪怎么样了。”
“正想跟你说这事。”陆衍放下碗筷，“下午我去办公室拿信纸和信封，写完就寄出去，估计三天就能到清溪村。”
下午，陆衍去上班了，筱棠留在家里收拾屋子。她把带来的衣物叠好放进衣柜，又把从家里带来的干货（木耳、香菇、干辣椒）放进厨房的储物柜里，还找出一块抹布，把窗户、桌子都擦得干干净净。收拾完，她走到小院里，看着那块空着的菜园，索性拿起锄头，把地里的土翻了一遍——想着等周末种上番茄和黄瓜，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傍晚时分，陆衍回来了，手里拿着信纸和信封，还有一本厚厚的《小麦种植技术手册》。“陈叔给的，说让我多看看，里面有不少老经验。”他把书递给筱棠，然后坐在桌前，开始写信。
筱棠坐在他旁边，一边翻看手册，一边听他念信的内容：“爷爷、爸妈，我和筱棠已安全抵达农科院，住处安好，院里的同事都很和善……试验田已划定，下周开始播种，一切顺利……家里的养殖场若有需要，随时来信，我和筱棠会抽空回去帮忙……明浩高考在即，复习当劳逸结合，我托人买了复习资料，下次回去带给你……”
念到明浩时，筱棠抬头补充：“别忘了让他多吃点好的，复习费脑子，别累坏了身体。”
陆衍笑着点头，把这句话加了进去，又落款、封好信封，打算明天一早就寄出去。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接下来的几天，陆衍和小周忙着在试验田整地、施肥，筱棠每天早上跟着去帮忙，中午回家做饭，下午要么去图书室看书，要么在小院里打理菜园。周末的时候，两人一起把番茄和黄瓜种子种了下去，筱棠趁没人注意，悄悄浇了点稀释的灵泉水。
播种后的第十天，试验田的小麦发芽了。
那天清晨，筱棠和陆衍特意早起去看。只见四块试验田里，都冒出了嫩绿色的小苗，而用“特殊培育液”浇灌的那两块，小苗明显比另外两块长得更壮、更绿，叶片也更舒展。
“效果比预想中还好。”陆衍蹲在田埂上，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脸上难掩激动，“你看这根须，比常规种植的粗壮不少，扎根也深。”
筱棠也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小苗的叶片，带着微凉的潮气：“稀释了十五倍，效果还这么明显，以后咱们再根据长势，慢慢调整浓度。”
两人正看得认真，身后传来陈研究员的声音：“陆衍，筱棠，早啊！来看看小苗？”
陆衍连忙起身，笑着说：“陈叔您看，用‘特殊培育液’的那两块，小苗长势明显好很多。”
陈研究员走过来，蹲下身仔细看了半晌，又拿起旁边的记录本，对比着之前的数据，忍不住赞叹：“好啊！这‘培育液’果然有用！照这个势头，后续的分蘖、抽穗肯定能比常规小麦早不少，产量说不定也能提高一大截。”
小周也跟着来了，看着地里的小苗，一脸佩服：“陆哥，嫂子，你们也太厉害了！这才十天，差别就这么大。”
筱棠笑着说：“还是陆衍的方案做得好，我就是搭把手。”
正说着，陆衍兜里的钢笔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无意间瞥见筱棠的裤脚沾了点泥土——那是早上浇“培育液”时不小心蹭到的，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帮她蹭掉了，又给她使了个眼色。筱棠心领神会，没再多说。
上午的阳光渐渐烈了起来，几人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去，陈研究员忽然想起什么，对陆衍说：“对了，下月初县里要开农业技术交流会，让咱们院派两个人去参加，我推荐了你，到时候你把咱们试验田的初期数据带上，跟其他乡镇的农技人员交流交流。”
“好，谢谢陈叔。”陆衍连忙应下。
回到家，筱棠才松了口气：“刚才可吓死我了，生怕陈叔看出破绽。”
陆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陈叔心思都在作物上，不会多想的。以后咱们多注意点，尽量避开人就行。”
他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传达室大爷的声音：“陆衍，有你的信，清溪村寄来的！”
筱棠眼睛一亮，连忙跑去开门，接过那封带着褶皱的信封——信封上是大哥段明远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很工整。
回到屋里，陆衍拆开信封，里面是两张信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念给筱棠听：“……家里的猪上周五出栏了，一共八头，平均每头比去年重了三十多斤，卖给了县城的食品站，赚了三百多块！妈高兴坏了，说要给你和陆衍留块最好的五花肉，等你们回来吃……明浩复习很认真，每天学到半夜，说一定要考上省城的大学，跟你们近点……爷爷让你们放心，地里的麦子长势很好，估计再过半个月就能收割了，到时候你们要是忙，就不用回来帮忙，家里兄弟们能搞定……”
念着念着，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筱棠靠在陆衍肩上，听着信里的家常话，心里暖融融的。试验田的小苗在长大，家里的日子在变好，明浩的高考在即，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窗外的风穿过小院，带着试验田头的麦香，吹得桌上的信纸轻轻翻动。陆衍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试验田泥土的温度，轻声说：“你看，咱们的日子，就像这地里的小麦一样，会越来越好的。”
筱棠抬头，望进他眼底，笑着点头。
是啊，会越来越好的。这一世，有爱人相伴，有家人牵挂，有值得奋斗的事可做，每一个日子都充满了希望，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