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长长舒了口气，扯开让他憋闷的领带：“我靠！老板，这到底什么路数？吓死老子了……不是，吓死你可怜的保镖了！”
他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但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他谁啊？那眼神跟要活吃了你似的？你欠他几个亿没还？还是……你把他睡了没给钱？”
他大胆地猜测着，试图从韩北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但韩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此刻却像失焦地望着左航离开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微微蜷缩，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零九……终究还是落到了左航手里。
左航最后那句话，如同一把刀，精准地扎入了他最不设防的软肋。
他仿佛能听到零九无声的惨嚎，能看到那双或许曾有过片刻犹豫或痛苦的眼睛，在左航的掌控下变得一片死寂。
左航的手段，他太清楚了。那个男人优雅矜贵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最铁血、最残酷，最不容背叛的内核。
对于杀害他亲弟弟左明的凶手，左航绝对会让其付出远超死亡的代价。
折磨，无尽的折磨。肉体上的，精神上的，直到彻底崩溃，在无尽的痛苦中忏悔每一秒的呼吸。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左航是如何处置自己的。那画面至今仍是他深夜惊醒的梦魇之一。
一想到零九此刻可能正在承受的痛苦，一种冰冷的恐惧就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重新聚焦在王强担忧的脸上。
王强的嘴唇在一张一合，似乎在问他什么，但他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到王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疑惑。
韩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尚未散去的惊悸，骗不了人。
王强虽然满心好奇得像有猫在抓，但看到韩北这副明显心神不宁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
岔开话题问：
“韩北，戴天德抓到了，你不让我杀他，是有什么事要问他吗？”
韩北点点头。
“行，我这人最会撬开别人的嘴巴了。”他握握拳头，“我可是等不及要手刃他了。”
他转身欲走，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韩北一眼。只见韩北没有跟来的意思。
他看着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楼下拍卖会似乎已经恢复了秩序。唯有左航离开的背影匆匆走过。
王强咂咂嘴，心里嘀咕：得，这位爷的心，看来是真被那姓左的给搅乱了。
王强摇摇头，快步离开包厢去处理正事。
包厢内，韩北独自一人站着。
他的目光落在楼下，左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可他最后那句话，以及说话时那笃定而冰冷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左航是故意的。他精准地抓住了韩北的弱点。
韩北那看似冰冷坚硬的外壳下，对极少数划入自己领地的人，有种近乎偏执的责任感和心软。
即使被背叛，也无法真正做到完全漠视和无视。他无法立刻斩断所有羁绊的软弱。
左航利用他的弱点，精准无比。
左航告诉他零九的消息，就是算准了他会因此方寸大乱，算准了他无法置之不理。
郊区一栋不起眼的私人别墅地下室内。
戴天德被捆在椅子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儒雅镇定，脸上涕泪交横，金丝眼镜歪斜地挂着，不断哀求、辩解、试图求放过。
王强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百无聊赖地听着里面的动静。韩北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
门终于开了。
韩北走了出来，脸色一如往常的冷漠，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问完了？”王强站直身体。
韩北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起伏：“人交给你了，处理干净。”
王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嗜血光芒：“放心老板，保证他下辈子投胎都不敢再叫戴天德。”他摩拳擦掌地走进地下室，门在他身后关上。
很快，里面传来一声声凄惨的惨嚎……
韩北没有回头，径直走上楼梯，离开了这栋房子。
外面的冷风一吹，他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觉才勉强压下去一些。
戴天德交代的事情，他猜到一二，却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
尤其是关于韩家的人，果然……那里没有多少人希望自己活……
韩北出来时，石川等在车旁，见他出来，伸手打开了车门。
韩北让他留下等着王强，把事情处理干净，然后自己开车离开了。
回到家里。韩北直接走进了浴室。
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刺骨的寒意瞬间激透单薄的衬衫，贴在皮肤上。
他需要这冰冷来让自己冷静，来冻结脑海里那些戴天德，交代的事情。
“那个家族里，没几个人希望你回去，”
“你二叔韩肖赫给我的信息，否则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出卖你。”
“还有一个匿名号码，一次次转账，一次次下令：绝不能让你活着回来。”
韩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扪心自问，自己可有怎么得罪过他们吗？为什么他们都希望我死。
冰冷的水流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流淌，分不清是水珠还是其他。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指骨处瞬间泛红，疼痛尖锐地传来，却奇异地抵消了心底一部分撕裂般的难受。
可身体的咆哮无法压制情感的本能。
除了家人还有零九……，
只要一想到零九现在可能落在左航手里的情形，那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就会涌出来。
左航的手段……
能精准摧毁一个人所有意志和尊严的方法。
零九能撑多久？左航会怎么对他？剥皮？抽筋？还是用那些能让人精神彻底崩溃的药物和心理折磨？
每一种想象，都让韩北情绪失控。
他在冷水下泡了很久，直到自己的情绪稳定了，才离开。
他关掉水龙头，脱掉湿透的衣服，机械地擦干身体，换上一身干净的黑色衣裤。
他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世界一片死寂，反而让内心的惊涛骇浪更加清晰。
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零九可能正在遭受的惨状，那些画面与他记忆中某些模糊而痛苦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那样有多疼，他太清楚了。
正因为清楚，所以无法忍受。
就在他神经绷紧到极致时，枕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幽冷的光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是一条匿名发送的视频消息。
韩北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他。
他点开了那条视频。
画面晃动了一下，然后稳定下来。
是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像是某种地牢或密室。
零九被粗糙的铁链吊在半空中，双臂反剪在身后，铁链深深勒进他手腕的皮肉里，血迹斑斑。他垂着头，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前，看不清脸，只看到下巴不断滴落着混合了血和汗的水珠。他全身赤裸，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和灼伤的印记，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的本能而微微痉挛着。
视频没有声音，但这无声的惨烈却更具冲击力。
突然，画面外伸出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粗暴地攥住零九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零九的脸暴露在镜头下——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出血，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无光，几乎失去了意识。只有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痛苦抽搐，证明他还活着。
屏幕的光映出韩北毫无血色的脸，和他剧烈收缩的瞳孔。
他猛地将手机反扣在床单上，胸腔剧烈起伏，试图将那令人窒息的血腥画面驱赶出去，却徒劳无功。
攥着手机的手，几乎要把手机给捏碎。
左航！
他在用零九的惨状，一寸寸碾碎韩北的冷静和骄傲，逼他做出选择。
左航赢了。
用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碾碎了他所有试图筑起的心理防线。
他应该恨零九的背叛，应该冷眼旁观他的下场。
可是……他做不到。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零九被那样折磨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