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失去听力反馈,他控制不了音量,有时是嘶哑的气音,有时又会突然拔高,语调听起来怪怪的。
所以更多时候,他选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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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大半个月的时间,韩北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他现在已经能够流畅地完成起身、行走,自理等一系列动作,甚至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力量训练。
虽然离完全康复尚有距离,但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连扣子都解不开,需要完全依赖别人的废人。
那种大脑与身体之间断裂的失控感逐渐消失,力量和对精细动作的控制重新回到他的四肢百骸。
那种力量回归的感觉,一点点驱散了盘踞在心头的无力感和阴影。
除了那顽固的寂静依旧牢牢锁住他的世界。
这天午后,刚吃完药的韩北,在床上沉沉睡着。
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左航走了进来。
他没有惊动床上的人,只是如往常一样,走到沙发边坐下。
只是落座时,后靠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他闭上眼,右手无意识地在左臂上臂外侧按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随即又放下。
他就这样安静地待在房间里。
直到韩北很自然的睡醒。
看到左航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
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韩北下意识地坐直身体。
寂静剥夺了他的听觉,却加倍放大了他的视觉感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左航身上。
左航穿着一身深色西装,里面的衬衣解开了一个扣子,领口微微敞开着,解开的领带,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左航见他醒来,极其自然地换了个姿势,将原本抵着额角的手放下,搭在了沙发扶手上。借着一个精妙到极点的控制,掩盖了某种活动上的不便。
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韩北的目光骤然一凝。
他清晰地看到,在左航左手落下时,胳膊上那不自然的紧绷,和刻意避开触碰沙发边缘的举动。
若非韩北观察力惊人且此刻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他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韩北感到一丝意外。
在韩北的认知里,左航永远是那个掌控一切,冷静自持,永远不会露出脆弱一面的存在。受伤这种事,似乎与他绝缘。
左航似乎没有察觉韩北瞬间的走神,或者说并不在意。他站起身,抓起搭在沙发上他的外套,迈步朝床边走来。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那丝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感,更加印证了韩北的猜想。
他在床边停下,目光扫过韩北明显比之前红润了些的脸。
仿佛在评估什么。最终,他只是抬手,将那件外套扔到了韩北身前。
“穿上。”他的嘴唇清晰地开合。
韩北低头看向那件深色的外套,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询问与迟疑。
左航似乎极轻地皱了下眉,像是嫌他反应迟钝,但终究没再重复,只是转身朝门外走去。意思很明显:穿上,然后跟上。
不明白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韩北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拿起外套穿好,宽大的外套裹住了他身上的病号服,带来一丝意外的暖意。他掀开被子,下床,紧跟着左航离开了病房。
他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但长时间行走仍会气喘。左航从未主动要求他离开过这个病房。这反常的举动让他心底那根警惕的弦瞬间绷紧。
左航的步伐并不快,甚至刻意放缓了些,但他没有回头,仿佛只是笃定韩北会跟上,也必须跟上。
他们穿过寂静的走廊,下了楼,来到一扇玻璃门前。门外,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阳光透过玻璃,洒下温暖的光斑。
左航推开门,清新的植物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他侧身,示意韩北出去。
韩北沉默地站着,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普照下的院落,然而他并没有走出去。
与左航隔着一小段距离。阳光照在韩北身上,韩北感觉不出暖意,反倒是觉得有些发冷。
晒太阳?左航会有这种闲情逸致?他到底想做什么?
时间在沉默中拉长。韩北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左航身上。
韩北无法通过声音判断左航的情绪,只能更加专注地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侧影。
左航没有催促,就那么等着,他比韩北略高几分,此刻微微垂眸,缓慢地扫过韩北。
这种沉默的的打量,让韩北眼神变得更加谨慎冰冷。
韩北毫不示弱的,和他对视着。
这时,左航突然抬起了手。
韩北瞳孔微缩,身体瞬间戒备。
然而,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力量感的手,却只是伸向了他的领口。
左航的指尖触碰到韩北病号服的领子。那里因为韩北穿得匆忙,领口一角微微向内折着。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慢条斯理地将那处褶皱抚平,指尖偶尔擦过韩北脖子上冰凉的皮肤。
韩北猛地一颤,僵在原地。
整理好领口,那只手并未离开,而是向上,探向他的头发。韩北下意识偏头,左航另一只手已搭上他肩头,力道不容抗拒地固定住他。
左航的手指插入韩北额前柔软的黑发中,粗粝的指腹擦过头皮,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缓缓向后梳理。
帮他摆弄顺那一撮刚才睡觉时压翘起的头发。
这个动作迫使韩北完全抬起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整张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和他的视线之下。
左航的目光落在韩北被迫仰起的脸上,仔细端详,然后,他极轻地手指按压着韩北的那嘬依旧翘起的头发。
如此暧昧举动的四目相对?
这样的动作或许对左航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自然而然的帮他整理一下,可对于韩北而言,可是绝对要命的僭越举动。
韩北心脏骤沉。这看似随意的整理,比任何直接的胁迫更让他心惊。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拨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