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提要:幸存者们通过主动修复新宇宙的“规则癌变”,在行动中完成了自我存在的证明,获得了内心的平静与确认,身上并浮现出代表被新世界接纳的独特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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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充实驱散了迷茫,新世界的印记如同无声的勋章,让幸存者们终于找到了立足于此的踏实感。
方舟的修复工作稳步进行,利用新宇宙中发现的奇异能量和材料,这艘结晶巨舰逐渐恢复了部分功能,不再是纯粹的避难所,而成为了探索这片新生国度的移动据点。
然而,一个无法回避的议题,逐渐浮上心头。
他们的来处。那个已然逝去的、承载了他们所有燃烧掉的记忆与情感的、被称为“旧世界”的地方。
它如今怎样了? 那场终极决战之后,还剩下什么? 那些未能登上方舟的亡魂,又归于何处?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并非强烈的悲伤,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类似于…责任与仪式感。觉得必须去看一眼,必须有一个正式的告别。不是为了沉湎过去,而是为了真正地放下,以便更坚定地走向未来。
经过简单的商议,方舟调整航向,凭借着星碑舵盘与旧世界之间那最后一丝几近于无的、源自林夏的微弱感应,朝着旧世界废墟的大致方向驶去。
航行穿过新生宇宙温暖的光晕区域,边界逐渐变得模糊而黯淡。当方舟最终彻底驶出新生宇宙的规则影响范围,重新没入那片冰冷的、法则凋零的绝对虚无时,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感瞬间包裹了所有人。
这里,是曾经的战场,如今已是坟场。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流动。只有无边无际的、破碎的物质残骸和凝固的空间裂缝,如同巨兽的尸骸,永恒地漂浮在冰冷的黑暗真空之中。
熵序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已然消失,被一种更加彻底的、万物终结后的“无”所取代。
方舟开启了最大的探照灯柱,光柱如同扫过墓园的手指,缓慢地掠过那些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残骸、行星碎片、以及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宇宙尘埃。
就在探照灯光扫过某些特定的大块残骸,或者掠过某些空间结构极其扭曲的点时,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废墟之上,竟然如同海市蜃楼般,短暂地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动态的幻影!
那是旧世界曾经存在过的景象碎片: 一座繁华城市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行人匆匆,霓虹闪烁; 一片宁静的湖畔日落,金色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一场激烈战争的某个角落,战士们在硝烟中冲锋; 甚至能看到模糊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早已被遗忘的笑脸和身影…
这些幻影并非真实,而是某些强烈的集体记忆或情感瞬间,在旧世界毁灭的巨大能量冲击下,如同照片曝光般被短暂地烙印在了空间结构或物质残骸上,此刻在方舟能量的特定刺激下,被再次激发显现。
它们栩栩如生,却无声无息,如同默片时代的胶片,闪烁着,流淌着往日的生机与悲欢。
舰桥内,人们寂静无声,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些幻影无法唤起他们燃烧殆尽的具体记忆,却像一面面镜子,映照出他们来时的那个世界的碎片剪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哀恸,并非针对个人 loss,而是针对一个宏大文明整体逝去的哀恸,缓缓弥漫开来。
没有哭声,没有言语。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凝视。
方舟缓缓降低速度,如同举行一场无声的葬礼巡游,静静驶过这片无尽的坟场。探照灯光依次扫过,唤醒一个个短暂的幻影,然后又看着它们如同烛火般熄灭,重归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这是一个文明最后的、无声的安魂曲。
最终,方舟来到了旧世界的核心区域。这里更加空旷,只有那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由叶川最终牺牲化成的暗金黑色封印阵列,如同宇宙的墓碑,孤寂地悬浮在虚无中心。阵列中心,那暗金虚影被永恒锁死,凝固成一幅恐怖的静止画。
探照灯光小心翼翼地避开阵列核心,只是轻轻拂过其冰冷的表面。
没有幻影在这里出现。这里只有绝对的封印与沉寂。
方舟在此悬停了良久。
仿佛默哀。
随后,舰长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长达数小时的寂静: “敬礼。”
所有幸存者,无论身处方舟何处,都自发地挺直了脊背,抬起手,行了一个他们或许已忘记由来、却源自肌肉记忆的庄严军礼。向着那片废墟,向着所有逝者,也向着那个曾经的自己。
礼毕。
方舟缓缓调转船头,不再有任何留恋,引擎发出平稳的轰鸣,向着来时的方向——那片温暖的新生宇宙光晕——加速驶去。
将无尽的冰冷、死寂与过往,永远地抛在了身后。
当他们再次穿过那道无形的边界,重新沐浴在新世界温暖柔和的光晕与泪婴平稳的鸣响中时,所有人都感到灵魂仿佛被洗涤过一般,一种真正的轻松与释然油然而生。
告别完成了。 过去,真正地放下了。
方舟驶回新生宇宙深处,航迹逐渐消散。而在那片死寂的旧世界坟场,方舟探照灯最后熄灭的地方,一块不起眼的、焦黑的战舰残骸上,之前被灯光激发出的、一群战士并肩作战的幻影早已消失。
但在那幻影消失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的、并非来自方舟的纯白色火星,如同被吹熄的烛芯最后一点余烬,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又迅速湮灭在绝对黑暗中,仿佛某个被遗忘的守护誓言,最终履行完毕。
与此同时,新生宇宙中方舟舰桥上,一名队员无意中看了一眼外部环境监测屏幕,代表旧世界方向的信号读数,彻底归零,变成了毫无波澜的一条直线,仿佛那个世界从未存在过。
方舟彻底融入了新生宇宙的光晕,旧世界坟场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冰冷被迅速抛离,取而代之的是周身弥漫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能量流。
舰桥内,那股完成告别仪式后的释然与平静依旧笼罩着众人,但一种新的、更加活跃的躁动正在这平静之下悄然滋生。
就像一片被野火焚烧殆尽、经过漫长寒冬终于迎来春雨的土地,深埋的种子感受到了召唤,迫切地想要破土而出。
他们证明了存在,告别了过往,那么接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