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娘……奕儿难受……头疼……身上也疼……”谢文奕的小脑袋紧紧贴在她僵硬的手臂上,滚烫的眼泪瞬间就洇湿了她单薄的棉布衣袖。
他像找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她,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诉说着病后的不适。
沐颜汐:“!!!”
她整个人都石化了。
抱……抱住了?
还喊娘?!
还哭诉难受?!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卧槽”在疯狂刷屏。
上辈子活到三十几,她醉心事业,别说孩子,连猫狗都没正经养过,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弱小生物的亲密接触,有着本能的、巨大的不适和恐慌!
“放……放开!”沐颜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努力想维持平日的冰冷刻薄,可那声调因为过于震惊和僵硬,听起来干巴巴的,甚至有点发飘,毫无威慑力,“我不是你娘!走开!”
她尝试着,用另一只手去掰谢文奕环在她胳膊上的小爪子。
可那孩子抱得死紧,十根细细的手指像焊铁一样扣在一起,任凭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他那点小小的力气,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执拗。
“娘……别走……奕儿乖……”谢文奕把脸更深地埋进她胳膊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音和乞求,仿佛她一推开他,天就要塌了。
沐颜汐简直要崩溃了。
她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湿漉漉、滚烫烫、还会哭唧唧的小八爪鱼给缠上了!
推不开,甩不掉!
强硬拉开?
看着他瘦骨嶙峋的小身板,想着他昨晚才从鬼门关爬回来,万一用力过猛……沐颜汐心里那点微乎其微的良知又在隐隐作痛。
她僵在原地,手臂被谢文奕死死抱着,像个被点了穴的木桩。
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逃!”偏偏双脚像灌了铅。
她只能死死地攥紧了自己另一侧空着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维持自己最后一点冷静和“倔强”的东西——仿佛攥紧了衣角,就能证明她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母爱袭击”击垮。
“松……手……”她又尝试了一次,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忍耐,“我真的……不是你娘……”
回答她的,是谢文奕更紧的拥抱,和细细碎碎的、压抑的抽泣声。
那哭声像小猫爪子,一下下挠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沐颜汐僵硬地站着,谢文奕像个小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胳膊上哭泣。
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孩子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退烧药的作用还在,又或许是抱着“娘”的胳膊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安心,谢文奕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抽噎也变得缓慢,小小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反而开始一下下地、无意识地往沐颜汐身上蹭,像是在寻找更舒服、更温暖的姿势。
沐颜汐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越来越沉,那滚烫的眼泪也似乎停了。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怀里的谢文奕,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但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
即使睡着了,那双小手还死死地抱着她的胳膊,仿佛那是他在冰冷绝望的汪洋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看着那张在睡梦中依旧带着病弱和委屈的小脸,看着他那毫无保留的、近乎本能的依赖姿态,沐颜汐心里那堵坚冰筑起的墙,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软,悄然滋生。
她认命地、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
声音轻得如同羽毛落地。
然后,她那只一直死死攥着衣角、仿佛攥着最后尊严的手,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僵硬,抬了起来。
轻轻地、笨拙地、试探性地,落在了谢文奕那瘦弱单薄的脊背上。
一下。
又一下。
她的动作生涩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机器人,拍背的节奏也毫无章法可言。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僵硬和冰凉,与孩子隔着薄薄衣物传来的温热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感觉……太奇怪了。
太陌生了。太……可怕了!
沐颜汐一边机械地拍着,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她这是在干什么?!给熊孩子拍背哄睡?!她脑子被门夹了吗?!她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呢?!都被狗吃了吗?!
可那一下下轻拍,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怀里的谢文奕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满足的、细微的嘤咛,小脑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抱得更紧了些,彻底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确认他完全睡熟了,呼吸平稳悠长,那紧紧箍着的小胳膊似乎也松懈了一丝力道。
沐颜汐如蒙大赦!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用上了这辈子最轻巧、最迅捷的动作,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胳膊,从那温暖的、带着奶味(错觉)的桎梏中抽离出来。
动作轻得像是在拆解一枚最精密的炸弹。
生怕惊醒了这颗“小炸弹”,再来一场“娘亲不要走”的哭嚎风暴。
胳膊终于获得自由!
沐颜汐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后背都惊出了一层薄汗。
她一秒都不敢耽搁,双手并用,极其轻柔又极其迅速地托起谢文奕软绵绵的小身子,像放一件价值连城又极其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了炕上那堆厚棉被里。
还顺手,飞快地、胡乱地掖了掖被角,确保把他裹严实了。
做完这一切,她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猛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太可怕了!
这感觉比跟沈亦舟谈几万两银子的生意还累!
比应付谢家那群极品还让人心力交瘁!
差点就当娘了!
这称呼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她需要立刻!马上!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呼吸一口自由的、没有“娘”这个可怕字眼的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