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娜并不知道次元空间内的震撼,她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头看向更高、更险峻的山峰。
她心情极好,哼着不成调的旋律,继续向上,这份轻松的心态,如同最肥沃的土壤,让体内的时光之力变得愈发活跃,对时间流动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和细腻。
然而,千仞孤峰的凶险绝不止于此。
就在她经过一片被巨大冰凌覆盖的陡坡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啊——!!!”
艾娜猛地抬头。
只见上方数十米处,一个穿着绿色法袍的年轻女孩,似乎是因为踩碎了一块薄冰,又或许是魔力耗尽的瞬间失手,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惨叫着从冰坡上翻滚下来!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狠狠撞向下方一块尖锐凸起的巨型冰棱!
那冰棱的尖端,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一旦撞实,绝对是穿胸而过的结局!
“小心!”艾娜瞳孔骤缩,惊呼脱口而出。
身体的动作比思维更快!
根本来不及思考会不会暴露、会不会消耗力量、会不会影响自己的登顶速度!救人!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压倒了一切!
嗡!
一道淡淡的金色光影瞬间从艾娜身上爆发开来,她纤细的身影在冰面上猛地消失,只留下一圈极速扩散的空间涟漪!
下一刻,她的身影如同瞬移般,赫然出现在了那个下坠女孩与尖锐冰棱之间!时间仿佛被拉长,艾娜甚至能看到女孩脸上绝望的泪水和瞳孔中放大的冰棱倒影。
“抓紧我!”艾娜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女孩反应过来之前,艾娜的左手已经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同时,她的右手并指如刀,对着下方那根致命的冰棱尖端,狠狠一划!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弧光从她指尖迸发!
咔嚓!
坚硬如铁的巨型冰棱,从尖端到根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整齐切断!断裂的冰棱轰然砸落在地,碎成冰渣。
而艾娜在抓住女孩手臂的刹那,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时光之力已然顺着接触点涌入女孩体内。
“回溯!”艾娜在心中默念。
女孩体内,那因为翻滚撞击而错位的骨骼、撕裂的肌肉、淤积的暗伤,在时光之力的包裹下,如同被按下了倒带的影片,修复、弥合了一部分!剧烈的疼痛缓缓褪去。
下坠的势头被艾娜硬生生拉住,两人在巨大的惯性下向后滑行了数米,撞在冰坡上才堪堪停住。
女孩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才剧痛的肩膀和手臂,却发现……只剩下一些的疼痛了?仿佛刚才那恐怖的翻滚和下坠只是一场噩梦!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身边那个救了她的人。
星蓝色的礼裙在冰天雪地中格外显眼,精致的小脸有些苍白,额角还带着一点细密的汗珠,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清澈明亮,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你是……”女孩认出了这身独一无二的礼装和眼前的人,“艾娜?!”
“没事了。”艾娜松开手,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小脸因为刚才瞬间的爆发和紧张而有些泛红,“小心点,后面的路还长。”她说完,没有再多停留,转身便要继续向上。
“等等!”女孩急切地喊道,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后怕的泪水,“谢……谢谢你!艾娜!真的谢谢你!”
艾娜脚步一顿,回头对她摆了摆手,笑容带着点不好意思:“举手之劳,快上去吧。”说完,她脚尖一点冰面,星蓝色的身影再次轻盈地向上掠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留下那个绿袍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拯救的温暖冲击着她的心灵。她看着艾娜消失的方向,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冰屑,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也咬牙向上攀爬。
次元空间内,光幕忠实地记录下了这惊险却温暖的一幕。
短暂的寂静后,激烈的争论瞬间爆发。
“胡闹!简直是胡闹!”
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的男性导师猛地一拍悬浮石椅的扶手,怒声道,“试炼之地,生死自负!这是星院无数年以来的铁律!是筛选强者的熔炉!她这是在破坏规则!用自身的力量去干涉他人的命运,这公平吗?对其他拼尽一切搏杀登顶的试炼者公平吗?!”
“伊戈导师此言差矣!”
精灵女导师立刻反驳,她的声音依旧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试炼的目的是选拔人才,而非制造无谓的死亡!艾娜拥有这份力量,更拥有这份悲悯之心!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伸出援手,守护生命,这难道不是比单纯的杀戮和竞争更值得称道的品质吗?这恰恰证明了她力量的伟大与心性的光明!试炼,不该只有冰冷的淘汰!”
“光明?悲悯?”
另一位身材魁梧、周身缭绕着雷霆气息的导师嗤笑一声,“在真正的战场,在深渊裂隙,谁会跟你讲悲悯?力量就是用来杀戮和征服的!星院需要的是能在绝境中生存、能撕碎敌人的战士!而不是在试炼场里当保姆的滥好人!她这样随意消耗力量去救人,万一在最后关头因为力量不足而失败甚至陨落,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雷蒙导师,你太偏激了!”
一位冰系老教授沉声道,“力量的本质是什么?是守护!守护自身,守护同伴,守护信念!若空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无一颗守护之心,与深渊魔物何异?”
“艾娜此举,恰恰展现了她对力量本质的深刻理解!她没有被力量吞噬,她在驾驭力量!以守护之念驾驭时间之力,这才是苍穹星院应有的气度!”
“守护?可笑!她这是在自掘坟墓!试炼场就是战场!每一次力量消耗都是致命的!”雷蒙导师毫不退让。
“够了!”
一个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端坐于最高星辰王座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同穿透了虚空,落在光幕中那个星蓝色的身影上。
院长枯槁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导师的灵魂深处:“力量之路,如同星河浩渺,何止千万条?有人以杀证道,有人以力破法,有人智计无双……艾娜所持,是时间之力,亘古长存,本就有守护、延续、回溯之能。”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导师们,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她选择以此力,于危崖之间伸手,于绝境之中救难,并非鲁莽无知,亦非妇人之仁。”
“此乃她心之所向,道之所行,她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得失,并非不在意,而是……更在意生命的重量。”
院长枯枝般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轻轻一叩,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心性澄澈,方能在力量之路上行稳致远,被力量反噬、迷失本我者,学院所见,还少吗?”
“艾娜能持本心,以时光为刃,却行守护之事,这份心性,弥足珍贵,此路,是她的路,吾等……静观其行,拭目以待即可。”
一番话,如同定海神针。
方才激烈争吵的导师们,脸上的激动或愤怒渐渐平息,陷入了沉思,有人依旧不忿,但慑于院长威严,不再言语;有人若有所悟,看向艾娜光幕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也有人依旧担忧,却也不再出言反驳。
院长的目光再次落回光幕,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泛起了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赞许。
艾娜并不知道高维空间内因她而起的争论,她继续向上攀登,遵循着内心的指引。
在冰缝深处,她用时间之力短暂凝固了刺骨寒流,让一个冻僵到失去意识的少年得以喘息,并用回溯之力为他驱散了侵入骨髓的致命冻伤。
在一条狭窄的岩脊上,她用时间减速延缓了数块从高处崩落的巨石,为下方几个被逼到死角、绝望等死的试炼者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在一处弥漫着剧毒瘴气的山谷入口,她甚至强行加速了局部区域的时间流速,让弥漫的毒瘴在短时间内被“稀释”到安全浓度,引导一小队迷失方向的考生安全通过。
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力量的消耗。星蓝礼装上流淌的星辉有时会变得黯淡,她的呼吸会变得急促,小脸会苍白几分,额角的汗珠也会更多一些。
但当她看到那些被救者眼中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激,以及重新燃起的希望光芒时,那份消耗带来的虚弱感,似乎就被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和温暖所取代。
生命无价, 她不喜欢死亡,更不喜欢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这份信念,支撑着她一次次伸出手。
而在她身后,渐渐地,开始有人自发地跟随。
最初是那个被她从冰棱下救出的绿袍女孩。然后是那个在寒流中差点冻死的少年。接着是岩脊上幸存的几人……如同滚雪球一般,一个,两个,五个,十个……当艾娜停下脚步,稍作休息,回头望去时,竟发现身后已然形成了一条小小的队伍。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域,拥有不同的力量,穿着各异的服饰,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攀爬的疲惫和伤痕,但此刻,他们的目光,却都带着一种相似的信任和感激,聚焦在那个穿着星蓝礼裙的、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身影上。
看到艾娜回头,队伍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艾娜小姐!休息好了吗?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绿袍女孩关切地问。
“是啊,艾娜小姐,我们不急!您刚才耗费了不少力量吧?”冻伤少年也连忙说道。
“艾娜小姐,您太厉害了!没有您,我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跟着艾娜小姐走,准没错!”
七嘴八舌的感激和关切涌来,艾娜看着身后这群自发汇聚起来的人,看着他们眼中真切的关心,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小巧的耳垂。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捏了捏裙角,眼神飘忽,刚才在险境中指挥若定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被突然聚焦的、容易害羞的小女孩模样。
“呃……我、我没事了!”她连忙摆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大家……大家也休息好了吧?前面就是鹰喙岩了,我们……继续?”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过身,不敢再看身后那些充满善意的目光,脚步略显急促地向上走去,然而,那份被信任和依靠的感觉,如同暖流,悄悄熨帖着她之前因消耗而疲惫的身心。
星蓝的裙摆轻轻拂过岩石,她身后的队伍,也再次安静而坚定地跟随前行,在这片以残酷淘汰着称的试炼之地上,竟形成了一道奇特而温暖的风景线。
鹰喙岩,如同其名,是一块从陡峭山体上突兀伸出的巨大黑色岩石,形似猛禽锐利的喙尖,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是通往更高区域的必经之路,也是三人约定好的汇合点。
当艾娜带着身后那支已经壮大到二十多人的队伍,爬上鹰喙岩相对平坦的平台时,早已抵达此地的两道身影,立刻映入了她的眼帘。
维尔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气息沉凝,五阶高级的空间波动在他身周隐隐流转,如同蛰伏的猛兽,赞恩则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一块岩石上,金发下的眼神扫视着下方的深渊。
两人显然已经休整完毕,状态调整到了最佳,正等待着艾娜。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艾娜。
以及……艾娜身后那条浩浩荡荡的队伍。
维尔脸上的沉静瞬间凝固,褐色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那群带着疲惫却精神亢奋的试炼者,最后落回艾娜身上。
当看到艾娜额角细密的汗珠和微微泛白的脸色时,他眼中瞬间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随即,那份错愕化为了然。
眼前这一幕,虽然意外,却似乎……并不那么意外,他看着她有些窘迫地站在人群前,被那些感激的目光弄得手足无措的小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赞恩的反应则直接得多。
“哈哈哈!”
他捂着脸,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极其欠揍的大笑,金发随着笑声乱颤,“好家伙!艾娜,行啊你!才分开多久?这就拉起一支队伍了?还当上大姐头了?”
他一边笑,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到艾娜面前,完全无视了艾娜瞬间涨红的小脸和身后那群人略带不满的眼神,大手习惯性地就伸向艾娜的脑袋,想把她那头柔顺的黑发揉乱。
“喂!赞恩!别碰我头发!”艾娜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一跳,躲开了赞恩的魔爪,鼓着腮帮子瞪他,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羞恼。
赞恩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反而笑得更大声了,眼神却带着一种老父亲般的欣慰和揶揄,上下打量着艾娜:“啧啧啧,还害羞了?不错不错,这老大的架子端得挺像那么回事!看来状态不错嘛?”
“要你管!”艾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紧绷的身体却放松了些许。看到维尔和赞恩都安然无恙,她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维尔走到艾娜身边,声音温和:“累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颊上。
“还好啦!”艾娜用力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小脸因为维尔的关心又悄悄红了一点,“就是……路上顺手帮了点小忙。”她含糊地解释了一下身后队伍的由来,眼神有些躲闪,生怕维尔也觉得她“多管闲事”。
维尔看着她这副明明很累却强撑的样子,再看看那群眼神热切的追随者,心中了然,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嗯,没事就好。”那份全然的信任,让艾娜心头一暖。
“好了,人齐了!”
赞恩收敛了玩笑,目光扫过艾娜身后的队伍,又看向前方更加险峻的山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后面的路,才是真正的鬼门关!深渊裂缝,重力陷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