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下游黑暗中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嘎吱”声，如同鬼魅的低语，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在这极度寂静、只有黑色河水流动声的环境中，任何异响都足以让人汗毛倒竖。
众人瞬间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吴山岳猛地熄灭了自己的头灯，并打出手势，其他人也立刻照做。光明骤然消失，绝对的黑幕如同实质般压下，只有那冰冷的河水声和那诡异的摩擦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几人紧贴着湿冷的岩壁，屏住呼吸。吴山岳全力倾听着，试图分辨那声音的来源和性质。
声音持续了片刻，断断续续，仿佛是什么东西在随波逐流，偶尔相互碰撞摩擦，然后又渐渐远去，最终再次被恒定的水流声所淹没。
过了良久，再无异响。
吴山岳这才缓缓重新点亮头灯，低声道：“可能是上游冲下来的枯木或者……其他废弃物，被卡在下游某处，随着水流晃动。”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半分。在这个地方，任何巧合都值得怀疑。
虚惊一场，但紧张的气氛并未缓解。眼前二十多米宽、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地下暗河，依旧是横亘在他们与对岸秘密之间无法逾越的天堑。
“现在怎么办？”凌笑笑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后怕，“游过去是肯定不行了，桥也没了，难道真要顺着下游去找那嘎吱响的东西？万一是更吓人的玩意儿呢？”
金万两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下游黑咕隆咚的，谁知道有什么鬼东西！要不……咱们原路返回？想想别的法子？或者……弄个大气垫船什么的再来？”他开始异想天开。
“不可能返回。”陈玺斩钉截铁地否定，“我们没有时间，也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能量源就在对岸，答案近在咫尺。”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对岸那片隐藏在黑暗中的建筑轮廓，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思索。
吴山岳没有参与讨论，他再次走到水边，进行更仔细的勘察。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调整到最远射程，光束刺破黑暗，试图照亮对岸更远处的细节，但光线依旧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只能勉强看到更多人工修砌的石台和疑似建筑的断壁残垣，规模似乎不小。
他又将光束投向水面，仔细观察水流的流速和形态。水面看似平静，但在光束的持续照射下，能隐约看到一些细微的漩涡和流动的纹理，显示水下暗流的存在。
他捡起几块不同大小的石头，分别投向河中心不同位置。大石头发出沉闷的“噗通”声迅速消失，小石头则有时会在下沉前被水流带出一小段距离。
“水流比看起来急，水下有暗流。水温接近零度，人体极限生存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河宽超过二十米，携带装备泅渡成功概率低于百分之十，风险极高，不予考虑。”他冷静地做出了最终判决，彻底堵死了强行渡河的可能性。
“那……那怎么办？”金万两哭丧着脸，“飞过去啊？”
他本是绝望之下的吐槽，却似乎提醒了陈玺。陈玺的目光猛地投向通道顶部和两岸的岩壁。
“飞过去……未必不行。”陈玺的声音带着一丝豁然开朗的激动，“你们看两岸的岩壁！”
光束立刻向上移动。只见在河流两岸相当高度的岩壁上，尤其是在他们这边码头遗址和对岸相应位置的上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人工开凿的方形孔洞和嵌入岩壁的、早已锈蚀不堪的巨大金属环！这些孔洞和金属环的排列，明显不是装饰，而是为了承载某种重量和牵引！
“是了！”陈玺猛地一拍手，“是索道！或者滑索！古人不可能每次都靠摇橹摆渡，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地方！他们肯定设置了更高效、更安全的跨越方式！这些孔洞是用来固定主缆绳的基桩，这些金属环是导向或加固用的！”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大振！如果有索道遗迹，那就意味着有过去的可能！
然而，希望的火苗刚燃起，就被现实再次泼了冷水。那些金属环大多锈蚀得只剩下一点点残骸嵌在石头里，根本不可能再承受任何重量。而那些方形的基桩孔洞，也早已空空如也，原本固定其中的、可能是巨大木桩或者石桩的东西，早已在漫长岁月中腐朽垮塌，坠入深渊。
留下的，只有这些曾经存在的证明，却无法提供任何实际的帮助。
“唉，空欢喜一场……”凌笑笑泄气地蹲了下来，“有索道也没用啊，绳子木头早就烂光了……”
金万两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完了，这下真没辙了……早知道刚才在上面多捡点金子……不对，上面也没金子……”
苏岚却没有放弃，她的光束仔细扫描着那些空荡荡的基桩孔洞和残存的金属环，似乎在测量着什么。
“基桩孔的深度和直径……金属环的强度和位置……”她喃喃自语，一边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和计算着，“如果……如果我们能重新固定一条足够强度的绳索……利用这些古代的锚点作为支撑和导向……”
吴山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用现代攀岩装备和绳索，在这些古代锚点的基础上，搭建一条简易滑索？”
“理论上可行！”苏岚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技术性的光芒，“这些古代锚点虽然本身废弃了，但它们选择的位置是经过力学计算的，是岩壁最坚固承力最强的位置。我们可以利用膨胀螺栓和专业攀岩岩塞，在原有孔洞附近或内部，重新建立更可靠的现代锚点。然后架设主绳……”
她快速地在平板电脑上勾勒着示意图。
“但是，”吴山岳指出了关键问题，“就算我们能在我们这边建立可靠的锚点，对岸呢？我们无法过去，怎么在对岸建立接收锚点？没有两端的固定，索道无法成立。”
这话如同又一盆冷水。
陈玺的目光却再次投向了脚下那废弃的码头遗址，以及岩壁上那些指向下游的简单刻痕。
“下游……”他缓缓说道，“那些符号，还有刚才的声音……如果古人不止一个渡口呢？如果下游还有另一个码头，或者……某种可以通往对岸的路径呢？甚至，如果当年索道的另一端，并非直接在对岸，而是在下游某个可以徒步绕过去的连接点呢？”
他的推测并非毫无道理。如此重要的工程，很可能有备用方案或者辅助路径。
“只能赌一把了。”吴山岳做出了决定，“向下游方向搜索。注意观察两岸岩壁，寻找其他锚点痕迹或者人工开凿的路径。保持警惕，刚才的声音来源不明。”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众人整理好装备，再次行动起来，沿着漆黑冰冷的地下河岸，小心翼翼地向下游方向探索。脚下是湿滑不平的岩石，身旁是无声流淌的冥河，对岸是神秘诱惑的建筑轮廓，而前方，是更深不可测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