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的第二天清晨，天色刚亮，苏岚的黑色SUV已经准时停在了青年旅舍门口。她换上了一身更便于野外活动的冲锋衣裤，长发依旧利落地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干练。
陈玺三人也准备就绪。吴山岳检查了一下苏岚带来的基础装备：考古工具包、测量仪器、急救包等，还算齐全，但他还是将自己带来的更专业的户外装备和那根战术短棍放进了车里。
“上车。”苏岚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发动了车子。
车辆驶出洛阳城区，朝着北面的邙山方向开去。秋高气爽，能见度很好，远处连绵起伏的邙山岭如同一条青黑色的巨龙横卧在天际线上，气势恢宏。
车上气氛有些沉闷。苏岚专注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一下后座的三人。凌笑笑试图活跃气氛，讲了几句关于洛阳历史的笑话，但苏岚只是微微点头，反应平淡。陈玺则一直看着窗外，心中反复推演着可能的风水格局和目标区域。吴山岳则始终保持警惕，观察着后视镜和路况。
根据陈玺从祖父笔记和风水角度划出的几个重点区域，以及苏岚结合官方地图和以往普查资料筛选出的“有复查价值”的区域，他们第一天的目标是邙山中部一片相对偏僻、名为“卧牛谷”的丘陵地带。这里不在旅游线上，唐代墓葬分布零散，保存状况不明，符合他们的调研名义。
抵达卧牛谷外围，车辆无法再前进。四人下车，背上装备，徒步进入谷地。
谷内植被茂密，秋风掠过，带来阵阵凉意和草木沙沙声。苏岚拿出地图和GpS，严格按照预定路线行进，不时停下记录地貌和拍照，工作态度一丝不苟，完全像是在进行一次真正的文物普查。
陈玺则更多依靠自己的风水知识和对祖父笔记的理解，观察着山形水势、岩石走向。凌笑笑则发挥她的特长，试图从当地偶尔遇到的樵夫或药农口中，套问关于“星君坟”或者老地名之类的信息，但收获甚微。
吴山岳则如同警惕的哨兵，始终保持在队伍侧翼或后方，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他的存在让陈玺和凌笑笑安心不少。
一整天下来，他们勘察了几处可能有唐代小型墓葬分布的坡地，发现了一些残破的陶片和砖瓦，但都是普通民墓级别，并无任何特殊之处。苏岚仔细记录了每个点的坐标和现状，但对于陈玺暗示的“特殊遗迹”，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傍晚时分，一行人无功而返，回到车上。气氛更加沉闷。
“陈玺，”苏岚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你所说的风格独特的唐代疑冢，依据到底有多少？仅仅依靠那些模糊的风水推论和民间传说，效率太低，而且缺乏学术严谨性。”
她显然开始怀疑这次行动的真正价值。
陈玺心里一紧，知道必须给出更有力的说法：“苏师姐，再给我两天时间。我祖父的笔记里提到的那处特殊风水局，金星开窝，双翼垂护，一定就在这片区域。我可能需要更精确的星象定位和……”
“风水星象不能作为主要依据。”苏岚打断他，语气略显生硬，“考古学讲求实证。如果明天再没有实质性发现，我会考虑终止这次复查，将精力集中在已有明确记录的遗存保护上。”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堵死了后面的路。
凌笑笑想开口帮腔，被陈玺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苏岚的脾气，越是争论她越会坚持原则。
回到旅舍，气氛压抑。苏岚径直回了自己房间，继续整理今天的“普查数据”。
陈玺三人聚在房间里，愁眉不展。
“怎么办？苏老师看样子快失去耐心了。”凌笑笑着急道。
“必须尽快找到更有力的线索，或者……那个赞助商该上场了。”吴山岳沉声道。他始终觉得，依靠这种官方普查的方式太慢，限制太多。
提到“赞助商”，凌笑笑立刻来了精神：“对哦！金万两！我这就联系他！”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瞬间变得甜腻又夸张：“喂~金大老板？忙什么呢？发财了就不记得老朋友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油滑热情的男声，声音很大，连旁边的陈玺和吴山岳都能隐约听到：“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凌大专家！怎么着？又想捡漏还是蹭饭啊？我这儿正跟一帮老板品鉴唐代官窑呢，忙得很！”
“呸！谁稀罕蹭你的饭！”凌笑笑笑骂，“有笔大买卖，想不想掺一脚？保证比你那什么官窑刺激！”
“大买卖？”金万两的声音立刻充满了兴趣，“多大？哪个朝的？坑口怎么样？干净吗？”他一连串的专业黑话冒了出来。
“电话里说不方便。反正跟唐代的好东西有关，就在邙山。我们这儿有官方身份掩护，有顶尖专家，就缺点活动经费和专业装备。”凌笑笑含糊其辞又故意吊胃口，“你要是有兴趣，就带点诚意过来面谈。地址发你。”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挂了电话，狡黠地一笑：“搞定！这死要钱的，闻到铜臭味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果然，不到半小时，楼下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众人探头一看，只见一辆擦得锃光瓦亮、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白色路虎揽胜停在旅舍门口，一个穿着花哨衬衫、戴着墨镜、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四处张望，正是金万两。
凌笑笑下去把他带了上来。
金万两一进房间，小眼睛就滴溜溜地四处打量，看到房间简陋，嘴角撇了一下，但看到陈玺和吴山岳（尤其是气场强大的吴山岳）时，又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哎呀呀，陈博士！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位大哥一看就是高手！笑笑也不说清楚，原来是有真神在此啊！”他夸张地寒暄着，习惯性地就要发烟，被吴山岳冷淡的眼神制止了。
“金老板，长话短说。”陈玺没心情跟他客套，“我们在做一个官方的调研项目，但有些额外的发现，需要一些非标装备和灵活的资金支持。风险有，但回报可能很大，与唐代有关。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金万两的小眼睛立刻放光，搓着手道：“有兴趣！太有兴趣了！唐代！邙山！这组合一听就有搞头！说说，是什么等级的货色？壁画？陶俑？还是……金器？”
“现在还不能确定。”陈玺避重就轻，“但绝对值得投入。我们需要一辆性能更好的越野车，一些不易引起注意的勘探设备，还有……应急资金。作为回报，如果真有发现，你可以优先获得一部分研究资料，或者……在合法框架内，获得相应的商业机会。”他给出了一个模糊但诱人的承诺。
金万两精明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他看看陈玺（考古所背景），看看凌笑笑（人脉广），又看看一脸不好惹的吴山岳，再想到“官方项目”的掩护，觉得这买卖似乎风险可控，潜在收益却很高。
“没问题！”他拍着胸脯，“车我正好有辆旧的帕杰罗，性能杠杠的，明天就给你们开来！设备要什么清单给我！钱嘛，先拿五万现金够不够？不够再说！咱哥们儿谁跟谁！”
他答应得异常爽快，显然打着稳赚不赔的主意——就算没挖到“大货”，搭上官方项目这条线，以后出货、洗白都方便多了。
谈妥条件，金万两心满意足地离开，说明天就把东西送来。
送走金万两，凌笑笑松了口气：“总算解决后勤问题了。”
但陈玺眉头依旧紧锁。资金装备问题暂时缓解，但最关键的线索问题依然无解。苏岚的耐心有限，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突破口……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地址，标题只有一个符号——正是那个困扰他许久的、来自汉墓的诡异符号！
陈玺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才小心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欲寻唐踪，先解洛水之谜。龙门之畔，香山寺下，或有尔等所求之钥。——判官”
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古怪的代号“判官”。
邮件附件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似乎是从某本极其古老的线装书上拍下来的，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将洛水河道与星宿位置相对应起来的古怪图谱，图谱一角，还有一个与汉墓符号风格一致的标记！
“判官？”凌笑笑凑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这谁啊？幽冥社的人？他们怎么知道你的邮箱？还给我们发线索？这会不会是陷阱？”
吴山岳也凑过来，看着邮件内容，眼神锐利如鹰：“判官……不像真名。语气不像威胁，反而像……指引？”
陈玺盯着那张洛水星宿图谱，心脏狂跳。这图谱的绘制方式极其古老玄奥，将天上的星宿与地上的洛水河道相对应，蕴含着极深的风水星象原理，绝非普通人能伪造！而且，那个符号标记做不了假！
“香山寺……龙门石窟……”陈玺喃喃自语。龙门石窟就在洛阳城南，伊河两岸，香山寺是其中着名一景。难道下一个线索，或者说某种“钥匙”，藏在龙门？
这封突如其来的神秘邮件，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是幽冥社的阴谋？还是某个知晓内情的第三方？这个“判官”是谁？目的何在？
但无论如何，这封邮件提供了一个新的、具体的方向——龙门香山寺。
“去不去？”凌笑笑看着陈玺和吴山岳。
吴山岳沉吟道：“可以去，但必须极度小心。我和陈玺去探查，笑笑你留下，留意苏岚和金万两这边。万一是个调虎离山计。”
陈玺点头同意。虽然冒险，但这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机会。
新的线索突如其来，指向了闻名天下的龙门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