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闹到后半夜才散场。陈猛和几个队员是互相搀扶着、唱着跑调跑到姥姥家的军歌走的。键盘被灌得迷迷糊糊,是被一个还算清醒的队员背回去的。唐紫尘早在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跟她来时一样,没带走一片云彩。
苏菲被林野气得提前走了,连个再见都没说。
最后,偌大的包间里,就剩下林野和秦雪,还有一桌子狼藉。
服务生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残局。林野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里,打着酒嗝,眯着眼看秦雪。秦雪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姿势都没怎么变,只是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她看着服务生收拾,眼神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服务生都退出去了,包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秦雪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林野身上。她那眼神,跟x光似的,上下扫了一遍,看得林野有点不自在。
“看啥看?没见过帅哥啊?”林野嘟囔了一句,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
秦雪没接他的茬,直接开门见山,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林野,我们谈谈。”
“谈?谈啥?谈感情伤钱啊秦总。”林野掏掏耳朵,“哥们儿我现在穷得叮当响,可没闲钱跟你玩商业互吹。”
“我没跟你开玩笑。”秦雪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准备谈判的姿态,“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想,我们双方都应该很清楚目前的处境了。”
林野挑了挑眉,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赵天宇。”秦雪吐出这个名字,语气没什么波澜,但包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他这次损失惨重,绝不会善罢甘休。夜枭失手,等于是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以他的性格,接下来的报复,会是全方位的,不择手段。”
林野打了个哈欠:“这话听着耳熟啊,刚才苏大小姐好像也这么说过。你们这些有钱人,吓唬人的词儿都差不多是吧?”
秦雪无视他的插科打诨,继续说:“你的潜龙公司,或者说,你林野个人,展现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能力和价值。但是,”她话锋一转,“单凭你一个人,或者你现在这个小团队,想要正面抗衡赵天宇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整个利益网络,无异于螳臂当车。”
“嘿!你这娘们儿,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林野不乐意了,“谁说老子是螳螂了?老子是潜龙!潜龙懂不懂?早晚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
秦雪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山状态:“潜龙也需要借力才能腾飞。赵天宇的威胁,不仅仅是针对你,也针对星耀科技,针对‘先知’芯片。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林野眯起眼睛,看着秦雪,脸上那点醉意好像瞬间消失了:“所以呢?”
“所以,”秦雪迎着他的目光,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我代表星耀科技,正式向你,以及你的潜龙公司,提出建立深度战略联盟的提议。”
“联盟?”林野歪着头,“怎么个联盟法?哥们儿卖身不卖艺的啊!”
秦雪自动过滤掉他的垃圾话,条理清晰地说出她的条件:“资源共享。星耀科技可以向潜龙公司开放部分技术数据库,在安保、信息技术等领域提供支持。同时,星耀科技的某些外围安保任务,可以优先、并以更优厚的条件委托给潜龙公司。”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林野的反应,才继续说:“更重要的是,信息共享。我们将建立一条直接、保密的信息通道,共享所有关于赵天宇及其关联势力的动向、商业布局、潜在威胁等信息。在必要时,采取一致行动,共同应对压力。”
林野没立刻回答,他从沙发上坐直了些,拿起桌上不知道谁喝剩的半杯啤酒,仰头灌了一口,然后咂咂嘴,看着秦雪:“听着挺美。那代价呢?秦总您这大资本家,总不能白白送温暖吧?哥们儿我虽然长得帅,但也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秦雪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平静地说:“代价是,潜龙公司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与星耀科技绑定。在一些关键决策上,我们需要知情权,甚至……建议权。当然,前提是不干涉你的正常运营和决策自主。同时,当星耀科技面临重大危机时,潜龙公司需无条件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
“哦——”林野拉长了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白了,就是想让哥们儿我给你当打手兼保镖,顺便还得把情报跟你共享,关键时刻还得给你卖命。而你呢,就施舍点技术、订单和消息给我?秦总,你这算盘打得,我在滨海都听见响了。”
秦雪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地说:“这是合作,互惠互利。没有星耀的平台和资源,你的‘潜龙’想要快速发展,会困难得多。而没有你这把足够锋利也足够……出其不意的‘刀’,星耀应对赵天宇的阴招,也会付出更大代价。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包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林野低着头,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着,人字拖的带子一甩一甩。
过了足足两三分钟,他才抬起头,脸上又挂起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贱笑:“行啊,联盟就联盟呗。”
秦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但林野紧接着又说:“不过,哥们儿有几个条件。”
“你说。”
“第一,资源共享可以,但核心玩意儿,各留一手。你们星耀那点压箱底的技术,我也未必看得上。我的训练方法,我的‘路子’,你们也别打听。谁还没点小秘密了?”
秦雪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可以。”
“第二,信息共享没问题,但渠道得绝对安全,由我的人,主要是键盘来把控。你们那边过来的消息,我得先验验成色。”
“合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野盯着秦雪的眼睛,笑容不变,但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联盟是联盟,但老子不听调遣。什么时候出手,怎么出手,得我说了算。你们可以提建议,但听不听在我。别想拿我当枪使,哥们儿这枪,容易走火,还专打主人。”
秦雪的眉头微微蹙起。林野这个条件,等于是在联盟关系里保留了完全的自主权,甚至可以说是保留了“不稳定因素”。这无疑会增加合作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但她看着林野那双看似嬉笑,实则透着不容置疑坚定的眼睛,知道这是他的底线。
权衡利弊,想到“先知”芯片未来的巨大潜力,想到赵天宇那条毒蛇不知何时会发起的致命一击,想到林野和他手下展现出的那种近乎bug级别的能力……
秦雪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好。我同意。”
林野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伸出那只刚抓过烤串、油乎乎的手:“那就……合作愉快啊,秦总?”
秦雪看着他那只手,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嫌弃。但最终,她还是伸出了自己保养得宜、白皙纤长的手,轻轻地、快速地跟林野碰了一下。
“合作愉快。”
她的手很凉,像一块玉。
林野收回手,在身上随意擦了擦,又瘫回沙发里,翘起二郎腿,人字拖在空中晃荡:“哎呀,这下好了,傍上富婆了,以后可以躺平了。”
秦雪懒得理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包:“具体的合作细节,我会让助理草拟一份协议,明天送到你公司。”
“成啊,等着。”林野挥挥手,“不过别弄太厚,哥们儿一看字多的东西就头疼。”
秦雪没再说什么,转身,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离开了包间。
门被轻轻带上。
林野一个人瘫在空荡荡的包间里,看着天花板,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赵天宇……联盟……”他低声念叨着,眼神里没什么惧意,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妈的,这潭水是越搅越浑了。不过……浑水才好摸鱼嘛!”
他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回家睡觉!明天还得应付富婆的卖身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