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马面化作黑烟沉入孝妇河的瞬间，水面突然咕嘟咕嘟冒起黑色气泡。我后颈的姜子牙图腾像是被冰水浇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 这不是普通的阴气，而是混杂着混沌气息的死亡预兆。
“快退！” 羲和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往后猛扯，他赤袍上的火焰纹路在月光下急促闪烁，“那是‘黄泉引’！他们在召唤阴兵！” 话音未落，水面轰然炸开，无数戴着青铜面具的阴兵从忘川河虚影中跃出，鬼头刀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光，刀刃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草。
最前排的阴兵齐刷刷摘下面具，露出的面孔让围观人群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 那是三天前滨江隧道坍塌事故中遇难的二十七个工人，他们的安全帽还歪在头上，脑浆混着水泥凝固在额角。穿工装的鬼魂本该消散的身影，此刻竟被锁链拴在阴兵队列的最前方，眼眶里淌着黑色的血泪。
“自愿献祭阳寿者，可入地府当差，享香火供奉。” 领头的阴兵机械地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举起鬼头刀指向我，刀身映出我瞳孔里跳动的打神鞭图腾，“抗拒者，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卖烧烤的大叔突然将铁签子插在地上，炭火溅起的火星落在他磨破的解放鞋上：“俺爹就是矿工死的，你们这群地府杂碎，当年骗他签了‘自愿下井协议’，现在还想来害人！” 他抄起旁边的啤酒桶就往阴兵堆里扔，木桶在鬼头刀上撞得粉碎，酒液泼在阴兵身上，冒出滋滋的白烟。
阴兵队列突然集体拔刀，刀刃摩擦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我迅速展开律师证，打神鞭的金光在身前织成半丈高的屏障，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阴兵撞上金光，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面具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但更多的阴兵踩着同伴的残骸往前涌，他们的锁链在地上拖出火星，在青石板上烙下黑色的印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羲和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金血喷在赤袍上，原本沾着油渍的布料突然燃起金色火焰，“我的太阳真火能暂时压制他们，但最多撑半个时辰！” 他张开双臂，火焰顺着指尖流向金光屏障，原本摇摇欲坠的屏障顿时稳固了许多，阴兵们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我注意到他胸口的月牙形疤痕在火焰中隐隐发亮，那疤痕的形状竟与混沌石的裂纹一模一样。“你这伤……” 我的话刚出口，就被小桃急促的呼喊打断。
“小心后面！” 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猛地回头，看见五个阴兵不知何时绕到了民宿后墙，他们的鬼头刀上缠着红色的姻缘线，显然是月老那边的人。其中一个穿婚纱的女鬼特别显眼，她的头纱上还别着 “VIp 客户” 的胸针 —— 正是被月老强行改了姻缘的山西煤老板儿媳。
“林昭姐姐！” 小桃突然扑到我身前，脸上的桃花胎记红得发紫，石榴树的花瓣在她周身旋转成粉色漩涡。那些绕后的阴兵刚举起刀，就被花瓣组成的屏障弹飞出去，婚纱女鬼的头纱在撞击中撕裂，露出下面七窍流血的脸：“为什么不让我报仇…… 那煤老板害死了我全家！”
“你的仇我会报，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我抓住她挥刀的手腕，洞悉之眼看到她的记忆碎片：被煤老板强抢时，她的未婚夫正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保家卫国；被阴兵勾魂时，阎王说只要她加入执法队，就能让未婚夫 “战死沙场”—— 这根本不是复仇，是墨煞精心设计的仇恨循环。
婚纱女鬼的刀哐当落地，她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黑色的血泪浸透了洁白的婚纱。我趁机回头看向主战场，心脏猛地一沉 —— 羲和的金火焰正在减弱，他的嘴唇泛起青紫色，赤袍上的火焰纹路像退潮般缩小。
“撑不住了……” 他大口喘着气，金冠从头上滑落，露出被汗水浸透的发髻，“我的仙力被混沌气息压制，太阳真火快熄灭了……” 有个阴兵趁机冲破金光屏障，鬼头刀直劈他的后颈，我甩出律师证砸在刀背上，打神鞭的金光顺着刀柄爬上阴兵的手臂，那阴兵顿时化作黑烟。
但更多的阴兵涌了上来，他们的锁链在空中交织成网，将金光屏障勒出细密的裂纹。穿粗布短打的老汉突然捡起地上的金元宝，狠狠砸向最近的阴兵：“俺们凡人虽然没仙力，但也不怕你们这些恶鬼！” 他的抗旱志愿者红布在搏斗中被鬼头刀划破，露出里面缝着的全家福 ——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消防员制服，胸口的编号正是上个月在山林火灾中牺牲的英雄。
“爹！” 有个穿校服的少年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他的书包上还挂着消防员公仔，“那是我哥！他们把我哥的魂魄锁在这里！” 少年扑向拴着消防员阴兵的锁链，牙齿狠狠咬在链节上，嘴角渗出血丝也不肯松口。
消防员阴兵的动作突然停滞，他空洞的眼眶里落下一滴浑浊的泪，鬼头刀哐当掉在地上。这个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油锅的火星，越来越多的阴兵开始犹豫，有个戴眼镜的阴兵甚至悄悄收起了刀 —— 我认出他是那个被篡改生死簿的穷学生，他的课本还揣在怀里，扉页写着 “考上清华，带奶奶去北京”。
“一群废物！” 阴兵队列里突然传出怒吼，一个戴着判官帽的阴兵挥舞着铁链抽向犹豫的同伴，“忘了墨煞大人的命令吗？完成任务者，可入混沌祭坛当护法！” 他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我用洞悉之眼扫过，面具下竟是阎王的小舅子，上个月刚因为 “收受贿赂” 被地府纪检委通报批评。
小桃突然尖叫一声，桃花屏障在判官阴兵的攻击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她的嘴角涌出鲜血，桃花胎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原本乌黑的头发竟有几缕变成了白色。“不能让他们过去……” 她咬着牙说，声音细得像风中残烛，“那祭坛…… 是用被错判的魂魄奠基的……”
我突然想起马面掉落的 U 盘里，有段模糊的录音：“混沌石需要三千个含冤而死的魂魄滋养，七月十五子时，用姜子牙后裔的血献祭，可打开通往上古战场的裂隙……” 当时以为是疯话，现在看着小桃苍白的脸，心脏突然像被攥紧。
“羲和！” 我大喊着扔出律师证，打神鞭的金光暂时逼退判官阴兵，“你知道混沌祭坛的具体位置吗？”
羲和抹了把嘴角的金血，赤袍上的火焰已经微弱到只剩火苗：“在博山溶洞最深处…… 那里有个天然形成的太极图，墨煞用忘川河水浸泡了三百年……” 他突然指着阴兵队列后方，“看那里！他们的盔甲缝隙里有符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每个阴兵的肩甲内侧看到淡金色的符咒，那些符咒的收尾处都被黑色墨水篡改过 —— 本该是 “往生极乐” 的符文，被改成了 “永世为奴”。而篡改的笔迹，与阎王在生死簿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小桃！能帮我靠近他们吗？” 我握紧拳头，姜子牙图腾在血脉里发烫，“我需要毁掉那些符文！”
小桃点点头，她突然转身抱住石榴树，粉色的花瓣从她体内源源不断涌出，在阴兵头顶形成巨大的花萼。“只能困住他们三分钟！” 她的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桃花胎记彻底消失，露出下面淡青色的血管，“快……”
我踩着阴兵的刀背冲向队列深处，打神鞭的金光在掌心凝成利刃。穿校服的阴兵突然往旁边让了半步，消防员阴兵用身体挡住判官的视线，婚纱女鬼甚至扯下头纱缠住了一个阴兵的脚。在这些被篡改命运的魂魄帮助下，我终于冲到最前排的阴兵面前。
符文在肩甲内侧闪着诡异的光，我认出这是《地府往生咒》的变种，只是把 “轮回” 二字换成了 “献祭”。“以姜子牙之名，破！” 我将金光利刃刺向符文，那些淡金色的字迹瞬间扭曲，阴兵们发出痛苦的嘶吼，面具下的脸开始恢复血色。
“还有两分钟！” 小桃的声音越来越低，花萼状的屏障已经开始消散。我加快速度破解符文，突然注意到穿工装的阴兵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他用身体挡住了无数次攻击，安全帽的裂痕越来越大。
“谢谢你……” 我轻声说，他的记忆碎片在我脑海里闪回：签阳寿兑换协议时，他特意要求把女儿的名字从 “白血病患者” 改成 “健康长寿”；坍塌前的最后一个电话，他对女儿说 “爸爸去给你摘星星”。
工装阴兵没有说话，只是摘下安全帽递给我。帽子里垫着的棉布上，绣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当最后一个符文被破解，阴兵队列彻底陷入混乱。判官阴兵见势不妙，突然化作黑烟往孝妇河逃去，剩下的阴兵面面相觑，最终纷纷摘下面具，对着我深深鞠躬，然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月光中。
小桃软软地倒在石榴树下，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桃花胎记变成了淡淡的影子。我冲过去抱住她，发现她的身体凉得像冰。“别怕，我会救你……” 我的声音在发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羲和拄着烧得只剩半截的酒壶走过来，他的赤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用桃花精元强行催动禁术，怕是……” 他突然停住，指着小桃的脖颈，“你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桃的锁骨处，原本胎记的位置，浮现出半枚模糊的图腾 —— 那是打神鞭的纹样，与我律师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孝妇河的水面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渡厄庵的混沌石、七月十五的献祭、小桃身上的图腾…… 无数线索在脑海里交织，最终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墨煞的目标从来不是三界秩序，而是姜子牙的血脉。
夜风卷起地上的金元宝，滚到抗旱志愿者老汉脚边。他捡起元宝，用粗糙的手掌擦了擦：“这玩意儿换不来雨水，也换不回俺儿子……” 他的话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围观的人们沉默着，有人开始收拾散落的东西，有人帮着救治受伤的同伴，没人说话，却都明白 —— 这场战斗，我们必须赢。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桃，她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睫毛上凝结的泪珠在月光下，像颗破碎的桃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