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局什么意思?”
“还叫我申局呢?你应该叫我一声学长。”
黑暗里,申奕辰转过头来,静静地注视着她:“温雨晴是不是姓沈?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桑晚发现申奕辰比她想象中聪明,这一个月他不动声色,恐怕私下已经调查过自己了。
港大的高材生,带着一个四岁的女儿,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路氹城新赌场背后的故事,他应该也知道个大概了。
现在他这样的态度,她继续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本来也没打算长久地瞒着申奕辰:“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今天晚上,看到你和沈砚修在一起的时候。”
桑晚靠在玻璃窗上,在招商会上喝的那点酒全蒸发了,人变得异常清醒。
她没想到,沈砚修哪怕什么都不做,都可以打乱自己的计划。
申奕辰重新打开车灯,将车窗摇了下来,点了一支烟,神情变得复杂。
一阵风吹过,将烟雾吹进静谧的车厢里,桑晚咳嗽了两声,终于回答了他最初的问题。
“雨晴不是他的孩子,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不至于让你帮沈砚修养女儿。如果你介意我的身份,我们可以到此为止。”
桑远峰很难刑满释放了,任敏之给她做的身份虽然详实,但是假的终归是假的,申奕辰如果不想沾上她这样的麻烦,也无可厚非。
“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你的身份?”申奕辰眼里凝结着愁绪,有些感慨世间的阴差阳错。
“你在澳门这么久,为什么不来找我?”
桑晚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当初她们的交情也没有那么深吧?
她半玩笑地来了一句:“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
申奕辰听到她这个态度,心里越发烦闷。他有太多话想问她了,现在她承认了自己就是桑大小姐,他反而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了。
这一个月,他本来就对温宁有好感,这样一个女人的出现,他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她和曾经的桑大小姐一样,总是那么神秘——野路子出身的新天地话事人,气质出类拔萃,还带着一个女儿,加起来能轻易勾起男人的兴趣和征服欲。
现在知道了她就是自己青年时期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儿,他几乎没有放手的可能。
“这件事暂时别让我父亲知道,开了年我会找个时机和他说明我的心意,尽快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
话音落下,桑晚瞳孔蓦然放大,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申局,你要不要冷静一下再做决定?你前途无量,婚姻对你来说可不是儿戏。”
申奕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转过头看着她。月光洒进来,面前这个女人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我挺冷静的。你现在是温宁,任敏之的心腹,未来只会给申家带来无数利益和好处。我父亲见了你一次,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申家会给出最大的诚意。我们的婚礼会是深市和澳门最盛大的典礼。”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了她的发尾,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至于我自己,我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了。”
“我会好好待你的。”
…
桑晚承认,那一刻她是有点感动的。只是后来才知道,男人的承诺只有在说出口那一刻才是真实的。
她尝试去接受一段世俗的婚姻,然而事与愿违,放弃爱情并不会带来一个好的结局,普通人家的婚姻尚且需要小心经营,装聋作哑,何况是豪门联姻。
而她这样的人,内心深处太骄傲了,学不会低头服软和圆融和谐,也不愿意耍手段操纵人心,天生不具备经营婚姻的智慧,注定要撞一次南墙才能再一次勇敢面对自己。
…
沈砚修把高志新送回省委大院的时候,已接近凌晨。岭南的夜还亮着,街灯把车影拉得很长,一路寂静无声。
高志新坐在后座,沉默得近乎冷漠。车窗半开着,夜风灌进来,带着花草的香气,又被车内的陈年烟草味压住。
沈砚修专心开车,没有逾矩寒暄。
一直到省委大院门口,高志新才开口:“进去坐会儿吧。”
沈砚修熄了火,下车绕到另一侧,替他拉开车门。
秘书刚要上前,被高志新抬手拦住:“你先回去。”
秘书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点头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院。进屋后,高志新脱了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老檀香气。
短暂的静默之后,高志新转过身,盯着沈砚修,一双鹰眼慧眼如炬:“来了快一个月了吧,沈二公子对我考察结束了吗?”
沈砚修神色一凛,看到高志新没有敌意才逐渐放松下来。
高志新上下打量他几秒,笑了出来:“年轻人沉得住气是好事,比我想象中难对付。”
说着给沈砚修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沙发:“坐吧,今晚都别摆架子,敞开了说话。”
沈砚修沉默片刻,把门轻轻关上。
这一个月他确实没有闲着。高志新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从基层一路锻炼上来的,比他见过的许多高官司履历更深厚。
能在岭南稳坐六年而不倒,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只是这几年他鲜少和上面接触。换届当前,他挡了别人的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节点。他书信联系沈家良,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沈砚修不知道是不是高志新运气好还是不好,正好遇上自己这个富贵闲人。如果他现在位高权重,绝不会趟这滩浑水。
沈砚修坐了下来,高志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你当了两个星期司机,心里有怨气?”
沈砚修还没有那么狂妄,正要站起来,又被高志新按回去了。
“高书记开玩笑了,我是您的晚辈,当几天司机是应该的。”
他沉默片刻,不疾不徐地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如果高书记愿意,砚修可以开车一路送您进中.南海。”
话音落下,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气氛太过沉重,令人窒息。
高志新知道这一句话的份量,他看中了沈砚修,有他的考虑。沈家良在京市威望太高,不会轻易接触自己,但是自己这个儿子蹉跎了两年,如今想重返权力中心,不冒风险是不可能的。
“砚修啊,你对我的考察结束了,可是我对你的考察还没结束。”
沈砚修知道他话里有话,默不作声。
高志新如今想启用他,怎么可能不对他全方位起底调查一番?
“说实话,我很意外,你的前妻不是普通人啊。我今天特意留下来听了她的发言,新天地的掌权人,胆子够大的,敢一次次改头换面重新出现在人前。”
沈砚修脸色一点点变了,瞳孔逐渐放大,下意识地望向高志新,却在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情绪。
高志新没有打算卖关子,和他开诚布公地说道:“她有案底这件事,令尊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