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里弥漫着一股地狱硫磺、焦糊大蒜和浓郁鱼汤的诡异混合气味。特鲁妈妈叉腰站在一地狼藉中,保温桶倾倒,乳白色的鱼汤混着幽蓝的浓缩海妖眼泪,在地板上蜿蜒出诡异的蓝白色泽。特鲁抱着空桶,脸色发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干呕:“呕…妈妈…鱼…”
“FoolISh oLd mAN!(愚蠢的老头!)”特鲁妈妈的怒火瞬间转向了手忙脚乱的老爹,“看看你干的好事!大蒜!大蒜能顶什么用?我孙子中毒,得喝鱼汤!新鲜的!滚烫的!带鱼头的!”她挥舞着拳头,唾沫星子几乎溅到老爹的老花镜片上。
老爹心疼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玻璃瓶和珍贵的魔法材料,又瞥了一眼捂着右肩、小脸煞白的小玉——她那闪电状的胎记边缘,正隐隐透出一圈不祥的幽黑雾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缓慢晕染。电脑屏幕已经彻底黑掉,但刚才地狱圆桌会议上中苏那狂暴的电流杂音,仿佛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哎呀!特鲁妈妈!现在不是说鱼汤的时候!”老爹急得直跺脚,稀疏的白发都翘了起来,“小玉!快让老爹看看!”他试图绕过怒气冲冲的特鲁妈妈。
“别碰她!”特鲁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拍开老爹枯瘦的手,“你这老古董懂什么?鱼汤才是万能的!特鲁!按住你师傅!小玉,乖,把这碗汤喝了,什么妖魔鬼怪都给你冲跑!”她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散发着更浓烈的腥气,不由分说就往小玉嘴边递。
“我不要!”小玉尖叫着后退,胎记处的黑气猛地一涨,她那双原本灵动的黑眼睛瞬间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冰冷的邪气,“臭死了!拿开!”她猛地挥手,竟带起一股微弱却阴冷的气流,差点将那碗鱼汤打翻。
“哎呀!”老爹惊呼,绿豆眼瞪得溜圆,“正气屏障反噬!黑气趁虚而入!麻烦了麻烦了!特鲁妈妈,快让开!这不是鱼汤能解决的!”他心急如焚,目光在凌乱的工作台上疯狂扫视。驱魔!必须立刻驱魔!壁虎干呢?他的宝贝法器壁虎干呢?
情急之下,老爹一眼瞥见工作台角落里,特鲁之前为了敷伤口剥开的一大堆紫皮蒜瓣。其中一颗圆滚滚、胖乎乎的蒜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有那么一丝丝……像他常用的那只风干壁虎?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老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那颗最大最圆的蒜头,枯瘦的手指捏得死紧,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壁虎干法器,对着小玉的方向就用力挥舞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他神情肃穆,老花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手中握着的真是无上法器。
“……”古董店瞬间安静了。
特鲁妈妈举着鱼汤碗,僵在原地,看傻子一样看着老爹。特鲁的干呕都暂停了,茫然地眨着眼。小玉胎记处的黑气似乎也滞了一下,那双邪气弥漫的眼睛里,甚至透出一丝……荒谬?
“呃……”老爹挥舞的动作也顿住了。预想中法器该有的温热触感和魔力波动没有出现,掌心只有大蒜特有的、辛辣冲鼻的刺激性气味直冲脑门。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那颗圆溜溜、紫皮还带着点泥土的蒜头。
“哎呀!”老爹猛地一拍脑门,老花镜差点飞出去,“拿错了!是蒜头!壁虎干!我的壁虎干呢?!”他像被烫到一样慌忙扔掉蒜头,那蒜头“咕噜噜”滚到鱼汤和魔法药剂的混合液里,溅起几点蓝白色的水花。
就在这鸡飞狗跳、老爹手忙脚乱在瓶瓶罐罐里翻找壁虎干的当口——
“砰!!!”
古董店那扇本就饱经风霜的前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整个门板向内爆裂开来!木屑纷飞中,一个穿着标志性黄褐色夹克的狼狈身影,以一种极其不优雅的、连滚带爬的姿势摔了进来,伴随着一连串气急败坏的经典台词:
“倒霉倒霉倒霉!!!”
成龙!他头发凌乱,夹克上沾满灰尘和可疑的黑色污渍,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进店里,还没站稳就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身后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板合上。
“老爹!小玉!特鲁!快!抄家伙!黑影兵团!一大群!追来了!”成龙背顶着门板,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从哪个下水道冒出来的!比以前的更凶!爪子会冒黑烟!拆了半条唐人街的招牌追着我跑!倒霉啊!”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噗嗤”几声轻响,几道扭曲如蛇、完全由浓稠阴影构成的黑色利爪,猛地从门板的裂缝中刺入!它们无声地撕裂着木头,如同活物般扭动着,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恶意,目标明确地抓向成龙的脖颈和后背!
“哇啊!”成龙怪叫一声,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躲开,阴影利爪抓在他刚才靠着的门板上,留下几道冒着丝丝黑烟的深刻爪痕。
“哎呀!黑影兵团!”老爹终于从一堆杂物里扒拉出了他心爱的、干瘪发黄的壁虎干法器,见状绿豆眼里满是凝重,“还是升级版!塔拉的狗鼻子果然灵!被那碎片引来了!”他顾不上再管小玉胎记的黑气,立刻将壁虎干举在胸前,枯瘦的手指捏出法印,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妖魔鬼怪快离——!”老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咒语声在混乱的古董店里响起,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壁虎干的头部,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温暖的绿色光芒。
然而,咒语刚起了个头——
“Foolish!都什么时候了还念经!”特鲁妈妈一声怒吼,彪悍之气爆发。她看也不看那诡异的阴影利爪,抄起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鱼汤,手臂抡圆了,以一个标准的投掷铅球姿势,“呼”地一声,将那碗乳白色、腥气扑鼻的液体,隔着破裂的门板,精准无比地泼了出去!
“滋啦——!!!”
门外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冷水浇在烧红烙铁上的剧烈声响!伴随着几声尖锐到不似人声的、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嘶鸣!那几道伸进来的阴影利爪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扭曲,爪尖冒出的黑烟瞬间变得浓烈且紊乱,随即“噗”地一声,化作几缕黑气消散在空气中。门外阴影蠕动和抓挠门板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古董店内,一片寂静。
成龙保持着躲避的滑稽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彪悍的母亲。老爹举着刚亮起绿光的壁虎干,咒语卡在喉咙里,表情像是生吞了一个鸡蛋。特鲁抱着空保温桶,彻底石化。连小玉胎记处翻腾的黑气,似乎都被这彪悍绝伦的物理驱魔给震得停滞了一瞬。
“哼!”特鲁妈妈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倒掉了一碗隔夜汤,对着门外扬了扬下巴,“什么妖魔鬼怪,一碗热鱼汤搞定!( ̄^ ̄)ゞ 正宗北海道鲷鱼头熬的,专治各种不服!”
然而,这短暂的寂静只维持了一秒。
“呃…啊啊啊!”小玉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身体猛地弓起!她死死捂住右肩,指缝间,那闪电胎记上的黑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暴涨、翻滚!瞬间就蔓延开来,像一张扭曲的黑色蛛网,爬满了她半边脸颊和脖颈!她那双原本属于少女的灵动黑眸,此刻完全被一种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黑暗所吞噬!
“小玉!”成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失声惊呼。
“哎呀!糟了!”老爹脸色大变,“黑气反扑!正气失衡!都怪这鱼汤…不对,都怪那鬼影碎片…也不对!”他语无伦次,但手上的动作却快如闪电。他再也顾不上许多,将全身的力气和精神都灌注到手中的壁虎干上,那干瘪的壁虎头部,绿光大盛!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老爹的咒语声调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决绝,枯瘦的手臂因用力而颤抖。壁虎干顶端的绿光凝成一道纤细却坚韧的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猛地射向被黑气缠绕的小玉!
绿光与小玉身上翻腾的黑气猛烈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嗤嗤”声!绿光顽强地刺入黑气,试图将其驱散净化。黑气则如同有生命的粘稠沼泽,疯狂地蠕动、包裹、吞噬着绿光,发出阵阵刺耳的、仿佛无数细碎玻璃摩擦的尖啸!
“呃啊——!”小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在痛苦和一种诡异的邪笑之间飞速切换,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胎记处的黑气与老爹的绿光激烈拉锯,形成僵持。
“坚持住!老爹!”成龙焦急万分,想上前帮忙又怕干扰老爹施法,只能徒劳地攥紧拳头。
“师傅!我来帮你!”特鲁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放下保温桶,笨拙地挪动庞大的身躯想靠近。
“都别过来!”老爹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滚滚而下,他咬着牙,将壁虎干又向前递了一寸,绿光再次强盛一分,“这东西…邪性得很!和以前…不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化…污染过!”
就在这驱魔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意力完全被小玉身上那惊心动魄的正邪对抗所吸引时——
在老爹身后,那个堆满杂物的旧柜子深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只干瘪发黄、静静躺在木匣子里的壁虎干(真正的壁虎干),它的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却带着某种固定韵律地, 震动 了一下。
嗡…
那震动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如同沉睡昆虫的梦呓。紧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震动越来越清晰,频率稳定而奇特。
与此同时,古董店角落里,那台刚刚直播过地狱圆桌会议、此刻已经黑屏的电脑主机箱里,也同步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被风扇噪音几乎掩盖的、属于系统启动或关闭时特有的——
嗡…
两道声音,一实一虚,一来自古老的法器,一来自现代的机器,在古董店这混乱而紧张的氛围中,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以一种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 完全同步的频率 ,微弱地、固执地、持续不断地… 共鸣 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