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气浪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掀飞了实验室厚重的钢筋混凝土穹顶。
碎块与钢筋在半空中交织成死亡之网,雷烈将苏清依死死护在怀里,脊背硬生生承受了三块预制板的撞击。
剧痛传来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脊柱里的钨钢弹头猛地一跳,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沉睡的巨龙被惊醒。
抓紧我!
雷烈的吼声被轰鸣吞没。
他抱着苏清依在摇晃的地面上翻滚,避开一道喷射的高温蒸汽。
那些从培养舱里散落的弹头此刻竟像有了生命,在气浪中微微悬浮,表面泛着与他体内弹头相同的幽蓝光芒,仿佛一群等待号令的士兵。
苏清依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
透过雷烈颤抖的肌肉,她能触摸到那颗弹头的轮廓正在剧烈起伏,像一颗即将破膛而出的心脏。
实验室的地面在脚下开裂,露出下面盘根错节的电缆,电火花在淡绿色的液体中炸开,映亮了雷烈紧绷的下颌线。
嗡 ——
脊柱里的弹头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啸鸣。
这声音并非来自喉咙,而是源自骨髓深处,震得雷烈的七窍都在发麻。
更令人惊骇的是,那些漂浮的弹头应声而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向他的后背,在他身后的空气中盘旋、汇聚。
第一枚弹头撞上雷烈的肩胛骨,没有造成伤害,反而像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他体内。
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数百枚大小不一的钨钢弹头如同受到无形引力的牵引,在他背后组成一道旋转的光环,淡蓝色的能量流在环中穿梭,发出越来越响亮的龙吟。
这是……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见那些弹头正在逐渐凝聚成形 —— 一只巨大的龙首从光环中探出,峥嵘的角、张开的巨口、闪烁的瞳仁,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云驾雾而去。
龙身蜿蜒盘旋,覆盖了小半个实验室的废墟,鳞片由无数枚弹头叠加而成,在火光中泛着金属的冷光。
雷烈的意识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明。
他想起父亲雷啸天在病床上含糊的话语:那弹头…… 是钥匙……
想起爷爷留下的那半块龙形玉佩,想起苏清依爷爷日记里 镇魂铁有灵,聚则成龙 的记载。
原来这颗折磨他三年的子弹,从来不是累赘,而是能号令所有
的信物,是开启某种沉睡力量的钥匙。
周明轩!
雷烈猛地抬头,龙形虚影的巨口恰好对准实验室深处的阴影。
那里传来周都护惊恐的惨叫,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显然被龙形虚影的力量波及。
惨叫声很快被更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将阴影彻底吞噬。
龙形虚影在火柱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体型又膨胀了几分。
雷烈能感觉到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 大夏国三十一年卧龙关的硝烟、三年前缅北丛林的雨夜、307 高地上绝望的哭喊……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显然来自那些牺牲士兵的弹头,此刻正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与他共享。
苏清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冰凉,与雷烈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雷烈,你看!
她指着他后背的龙形虚影,那些由弹头组成的鳞片正在逐渐淡化,光芒也随之减弱,它在消失!
雷烈这才注意到,脊柱里的弹头啸鸣正在减弱,那种灼热的痛感也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暖流。
龙形虚影在发出最后一声震彻山谷的龙吟后,化作漫天光点,如同流星般散落,最终融入他后背的皮肤,消失不见。
他反手摸向脊柱的位置,那里的凸起依旧存在,但温度正在快速下降,趋于正常。
三年来第一次,他没有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灼痛,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结束了?
苏清依仰起脸,泪水在脸颊上蜿蜒。
她望着远处实验室废墟上腾起的蘑菇云,又看了看雷烈平静的侧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
这场始于机场安检的风波,这场席卷了整个江城的阴谋,难道真的能以这样的方式落幕?
雷烈没有立刻回答。
他扶着苏清依站起身,目光越过银瀑山的轮廓,望向江城的方向。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璀璨,九商盟总部那栋标志性的鎏金大厦尤其显眼,像一根插入城市心脏的毒刺,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雷烈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后背弹头的位置,那里虽然不再灼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新的联系,一种与无数沉睡弹头之间的神秘共鸣,才刚开始。
苏清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都护或许死了,这个实验室或许毁了,但九商盟还在,那些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十二个实验室还在,那些等待被唤醒的弹头还在。
今天的胜利,不过是漫长战争中的一场战役。
夜风从炸毁的穹顶灌入,带着硝烟和血腥味,吹动了雷烈的头发。
他低头看着苏清依,突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是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释然,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走吧。
雷烈握住她的手,转身向实验室外走去。
他们的脚印留在布满弹壳和碎片的地面上,渐行渐远,消失在通往江城的夜色中。
身后,银瀑山的爆炸还在继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仿佛在为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战争,点燃了第一簇烽火。
而在雷烈的脊柱深处,那颗钨钢弹头正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温度,像一颗沉睡的种子,等待着再次苏醒的时刻。
它知道,真正的战场,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