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方向的冻土带总裹着化不开的寒气,雪粒子打在灵均的狐火上,簌簌化作细雾,连脚下的冰层都泛着青黑,像是冻了千年的玄铁。
阿若的素色披风早沾满雪屑,指尖藤蔓却始终绷得笔直,每片小叶都朝着南方轻颤 —— 那里是西荒的方向,本该传来离朱汇合的信号,此刻却只有死寂,连风刮过冰棱的脆响都透着诡异。
突然,一道黑褐色的烟柱从冻土带西侧升起,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格外扎眼。
那不是寻常炊烟,烟柱里裹着焦糊的气息,还掺着几分血腥,像是有无数枯木在同时燃烧。
灵均的八尾骤然绷紧,狐火中泛出警惕的金光:“是狼烟!交胫国的警示信号!”
两人循着狼烟奔去,未及半里,便见三具交胫国信使的躯体倒在雪地里。
他们的膝盖反折成奇特的角度,这是交胫族独有的体征,此刻却僵硬地歪在雪堆里,胸口各插着一支骨箭,箭杆上刻着狰狞的饕餮纹(tāo tiè wén),箭尖还在渗着黑血,将周围的雪染成暗紫。
阿若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信使的衣襟,触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件,掏出一看,是块染血的兽皮,上面用交胫族的古篆写着四个血字:“西荒失守”,字迹潦草,显然是临死前仓促写下的。
“西荒怎么会失守?玄沙的沙蝎族不是在三危山布防了吗?”
阿若的声音带着颤抖,藤蔓不自觉地缠上灵均的手腕,“我们离开时,沙主还说会守住流沙防线,怎么会……”
离朱的青金色羽翼突然从云层下掠来,他的天眼亮得惊人,金纹在眼底流转,目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望向西荒的方向。
不过片刻,他的脸色骤变,青金色的羽光都黯淡了几分:“流沙漫过三危山了!
沙地里伸出无数只手爪,像是被混沌之气染过的沙怪,正拖拽着昆仑遗民往流沙底拽 —— 我看见沙主的玄甲了,他站在流沙中央,手里握着的不是沙蝎族的骨刺,是穷奇卫的骨符!”
灵均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雪地上,竟没有冻结,反而化作一朵青色的青莲。
花瓣展开时,泛着淡淡的灵光,连周围的寒气都被逼退几分。
阿若正诧异,白泽突然从冰缝里窜出,嘴里叼着一个牛皮箭囊,囊口沾着沙粒,里面藏着半块泛着银光的碎片,边缘的纹路与昆仑镜的印记一模一样。
“是沙主背叛了山海盟!”
灵均的声音沉得能冻住空气,狐火突然暴涨,将周围的积雪都融成细流,“他定是被穷奇蛊惑,用沙蝎族的地脉引来了混沌沙怪,才让西荒失守!
昆仑遗民……”
他话未说完,便见脚下的青莲突然绽放,一道淡金色的虚影从花瓣中浮起 —— 是伯益的轮廓,衣袍上还沾着柜山的草木气息,正是当年传授他炼气之法的模样。
“灵均,莫要被愤怒乱了心神。”
伯益的虚影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沙主只是被混沌之气操控,并非真心背叛。
你此刻要做的,是速去昆仑墟,那里藏着对抗混沌的关键 —— 当年我参与绘制《山海图录》时,曾在昆仑墟的玉台之下,埋下半块真正的镇元石,唯有它能暂时压制流沙里的沙怪。”
阿若急忙扶住灵均的胳膊,生怕他因愤怒失了分寸:“伯益先生说得对!
我们现在去昆仑墟,说不定还能救下被困的昆仑遗民。
沙主那边,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离朱收起天眼,从箭囊里抽出三支淬了雷鸟真火的羽箭:“我去引开流沙里的沙怪,你们趁机去昆仑墟找镇元石。
风羿营的射手已在东荒集结,只要我发出信号,他们半个时辰内就能赶到西荒支援!”
灵均望着伯益的虚影,又看了看雪地里的三具信使躯体,八尾狐火渐渐收敛,化作一道金罩护住三人:“好!
离朱,你务必小心,沙怪怕雷火,若遇危险,就用雷鸟羽箭破敌;
阿若,你带着白泽,用藤蔓探路,昆仑墟的机关多,别中了沙主的陷阱;
我来断后,若有沙怪追来,我用狐火抵挡。”
白泽叼着昆仑镜碎片,蹭了蹭灵均的手腕,似是在安抚。
阿若将染血的兽皮叠好,揣进怀中:“这兽皮上的血还没干,说明西荒失守不过一个时辰,昆仑遗民应该还在抵抗,我们赶去还来得及。”
三人刚要动身,冻土带的冰层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西侧的狼烟更浓了,隐约能听见沙粒摩擦的声响,像是有无数沙怪正在逼近。
伯益的虚影渐渐淡去,临走前留下一句:“昆仑墟的玉台有开明兽守护,报我的名字,它会为你们引路。”
灵均握紧手中的狐火,八尾在身后展开,金红的光芒照亮了通往西荒的路。
离朱的青金色羽翼率先升空,天眼再次亮起,为两人指引方向;
阿若的藤蔓缠上白泽的脖颈,跟着灵均的狐火往前疾走;
雪地里的青莲渐渐枯萎,却在冰层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风刮得更急了,西荒的流沙气息越来越近,连空气里都掺着沙粒,打在狐火上发出 “噼啪” 的轻响。
灵均知道,一场关乎西荒存亡的恶战已在眼前,而昆仑墟的镇元石,便是他们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