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钢盔边缘滴落,在望远镜镜片上炸开一朵朵细小的水花。暗哨王铁柱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抹了把镜片,再次将眼睛贴上去。泥泞的旷野上,两道模糊的黑影正撕开雨幕缓缓推进。
妈的,什么动静?他吐掉嘴里半截被雨水泡烂的烟头,转动调焦旋钮。视野突然清晰起来——两辆t-85主战坦克的轮廓在雨幕中显现,125毫米滑膛炮管以战斗姿态高高扬起,复合装甲上布满了弹痕和爆炸留下的黑色灼痕。更让人心惊的是,三辆运兵车呈楔形队列跟在后面,30毫米机关炮的炮口还在缓缓摆动。
王铁柱的呼吸瞬间凝滞。他分明看见领头坦克炮塔侧面那个狰狞的狼头标志——是敌人的装甲营!可指挥部明明通报说敌军已经全线后撤二十公里。
班长!他声音发颤地转头,发现警卫班长赵大勇正蹲在战里检修电台,你看三点钟方向!
赵大勇抬头时,正好看见一发照明弹在远处炸开。惨白的光芒下,那些钢铁巨兽的轮廓纤毫毕现。履带碾过泥泞地面时溅起的泥浆足足有两米高,车体侧面焊接的附加装甲上还挂着半截迷彩伪装网。
赵大勇一把扯下耳机,溅起的泥水糊了满脸。他抓起56式冲锋枪,枪托在战壕壁上撞出闷响:全体注意!敌装甲部队接近!距离一千五百米!
战壕里顿时炸开了锅。新兵小李手里的水壶掉在地上,热水在泥地里洇开一片白雾。正在擦枪的老兵张德海猛地站起来,钢盔撞在防炮洞顶棚上,震落一串水珠。
不可能!张德海夺过望远镜,团部说......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柴油引擎的咆哮声。那声音像闷雷般滚过原野,震得战壕边缘的泥土簌簌掉落。
王铁柱突然发现异常:等等!那辆领头坦克的炮管......他调整焦距,冷汗混着雨水流进衣领,炮管根部缠着咱们的伪装布!
赵大勇一把抢过望远镜。在晃动的视野里,领头坦克的炮管根部确实缠着一段熟悉的丛林迷彩布——正是他们团侦察连特有的伪装样式。更诡异的是,三辆运兵车车顶上居然站着人,其中一个还在挥手。
见鬼了......赵大勇喉结滚动,小刘!快去团部报告!就说......他顿了顿,咬牙道:就说有装甲部队接近,可能是自己人!
通讯员刘胜利猫着腰窜出战壕,却在攀爬时滑了一跤。他整个人扑进泥水里,挎包里的备用电池散落一地。我日......他骂了半句就憋回去,胡乱抓起几节电池塞回挎包,跌跌撞撞地朝后方跑去。
战壕里,张德海已经架起最新运来的火箭筒。雨水顺着120毫米的粗大炮管流淌,在尾喷口积成小水洼。管他是谁,老兵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先瞄准了再说。
王铁柱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老张你看!他指向领头坦克的炮塔——有个身影正从舱盖里探出上半身,手里举着面红旗疯狂挥舞。
是......二营的人?赵大勇眯起眼睛。雨水糊在镜片上,那个身影看起来就像浸在水里的剪影。
就在这时,最前面的坦克突然来了个急刹。五十四吨重的钢铁巨兽在泥地里犁出两道深沟,炮管因为惯性前后摆动,活像条苏醒的巨蟒。车体侧面的舱盖一声弹开,钻出个浑身油污的壮汉。
王国安?!战壕里所有人异口同声。
那个像熊一样壮实的装甲兵抹了把脸,露出标志性的憨笑:同志们!看看老子带什么回来了!他拍打着坦克装甲,金属碰撞声在雨声中格外清脆,正宗的t-85!还热乎着呢!
战壕里静了两秒,突然爆发出欢呼。小李直接翻出战壕,结果一脚踩进泥坑差点摔倒。张德海放下火箭筒,笑得露出满口黄牙:狗日的!老子差点给你一发!
王铁柱这才发现,三辆运兵车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满身泥水的步兵。李军正搀着个一瘸一拐的新兵,唐豆肩膀上扛着两挺轻机枪,强勇怀里则抱着个装电台的盒子——估计是从敌人通讯班顺来的。
团长呢?王国安跳下坦克,军靴砸进泥水里溅起老高,快叫他来看看!咱们把敌人的坦克和运兵车都端了!
赵大勇刚要开口回答,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汽车引擎声从远处传来。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划破了雨幕的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敞篷吉普车如脱缰野马般疾驰而来。它在泥泞的路面上横冲直撞,溅起的泥水四处飞散。车头处,一面鲜艳的红旗迎风招展,在风雨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人们宣告着它的到来。
吉普车越来越近,终于在坦克旁边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中间那辆车上,曾团长手扶着挡风玻璃,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脖子上挂着望远镜,随着车身的晃动而不停地摇摆。
全体都有!立正——赵大勇见状,立刻高声喊道。然而,他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显得有些微弱,被淹没了一半。
吉普车的车门被猛地推开,曾团长毫不犹豫地直接踩着车门跳了下来。由于动作过于迅速,站在一旁的政委差点被晃倒。他连忙扶住眼镜,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些都是你们……
还没等政委说完,只见一个满身油污的身影从吉普车上快步走了下来。他来到曾团长面前,敬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然后大声报告道:报告团长!三营二连王国安,奉命带回敌军装甲车辆五台!请指示!
此时的王国安,脸上的油污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透露出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自豪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