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两仪殿的李世民，看着离开的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也是长舒了口气。
疲惫的伸了伸懒腰。
不得不说，他的两个儿子去了关内道和河东道后，灾民的确不再往长安和洛阳继续前行，这也着实让他长舒了口气。
而长安的常平仓也是在今日，慢慢补齐亏空，粮食储备达到了常规水平。
内忧似乎得到了暂时的缓解，这让他的精神也是得以放松。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了侍立一旁的王德发，疲惫的问道：“朕这一忙还真是忘了，小兕子可回来了？怕是已经在甘露殿已经睡着了吧？”
他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见到小女儿的柔和笑意。
王德发心里“咯噔”一下，头皮瞬间发麻。
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李世民，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陛下，这....晋阳公主还未回到甘露殿....”
李世民伸懒腰的手微微一顿，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
随后大手落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震的飞起。
他站了起来，一脸愤怒的大声的喊道：
“承乾这个逆子，朕不是说了吗？让他昨天就把小兕子送回来，怎么着，今天都没有给朕送回来？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狂怒的斥责之后，紧接着涌上的是为人父的本能担忧，语气瞬间从暴怒转为难以掩饰的焦灼：
“还是说......兕子在东宫出了什么意外？病了？伤了？不然何以至此还不归来？！”
王德发战战兢兢地杵在原地，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战战兢兢的看着来回踱步的李世民，
他看着李世民那副又气又急，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知怎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极其大不敬的念头：
此刻的皇帝陛下，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帝王威严，简直像极了之前皇宫里那些幼崽被抱走的母狗....暴躁易怒......
他硬着头皮，试图安抚：
“陛下息怒，千万保重龙体！太子殿下素来疼爱晋阳公主，定会护小公主周全。
许是......许是小公主贪玩，太子殿下拗不过，便多留了一日......”
“多留一日？！”
李世民猛地停下脚步，扭头怒视王德，眼神骇人，
“那是朕的女儿！他李承乾说留就留？宫里是缺她吃的还是缺她玩的了？非要赖在东宫？！
再说，就算多留，难道不该派人来向朕禀报一声吗？这分明是目无君父！”
“不行！”
李世民断然道，眼神变得坚决，
“朕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备辇！朕要亲自去东宫，把兕子接回来！
朕倒要看看，承乾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竟敢如此扣着朕的兕子不放！”
皇帝御驾亲临东宫，自然无人敢拦，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东宫主殿，却不见李承乾和晋阳公主的身影。
李世民挥手阻止了想要赶紧入内通传的东宫侍卫，沉着脸问道：“太子何在？晋阳公主呢？”
那侍卫见陛下亲至，脸色阴沉，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地回话：
“回......回陛下，太子殿下......在......在后苑的偏殿那边......晋阳公主殿下......似乎......似乎由太子妃殿下陪着，在......在别处用膳歇息......”
听说兕子是由太子妃照顾，李世民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丝，但太子迟迟不送女儿回宫，自己却躲在后苑偏殿，这更让他疑窦丛生。
“太子在偏殿做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侍卫哪里清楚具体细节，只模糊记得太子似乎和一个老道士在鼓捣些什么，他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殿下......殿下好像......和一个老道长......在......在炼制什么东西......”
“炼、制、东、西？”李世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瞳孔猛地一缩。一个“老道”，加上“炼制”这个词，瞬间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最敏感、最厌恶的那根弦！
他立刻联想到了那些沉迷丹药，以求长生的昏君，想到了民间那些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方士邪术！
难道......承乾这个逆子，不在政务上用心，反而开始接触这些歪门邪道？
还把兕子丢给太子妃，自己跑去鼓捣这些？万一那些炼丹的炉火、不明的药物出了问题......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之前的愤怒和担忧此刻全都化作了巨大的惊惧和怒火！
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也完全没了等待通报的耐心，对试图引路的侍卫低吼一声：“带路！不许声张！”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快步来到后苑那处僻静的偏殿外。殿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出谈话声。
李世民示意所有随从留在原地，自己则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透过那微微开启的门缝，向内望去.....
只见殿内只有两人。
只见殿内只有两人。李承乾正对着房门方向，脸上带着一种专注而又略带兴奋的神情，似乎在端详着手中某物。而他对面，一位身着葛布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对着房门，正微微颔首，姿态谦恭。
李世民屏住呼吸，努力捕捉着里面断断续续飘出的对话。许是距离稍远，又隔着门扉，声音并不真切，只能听到一些零碎的词句飘入耳中：
“……此番……炼制……算是成了……”
这是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满意。
“……纯度……极高……前所未见……”
老道的声音苍老，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惊叹。
“……殿下……手段……老道……佩服……”
这几句模糊不清的话，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把，瞬间将李世民心中积压的怒火，担忧以及对“炼丹邪术”的深恶痛绝彻底点燃！
“炼制”？
“纯度”？
“佩服”？
这分明就是方士蛊惑君王时常用的阿谀奉承之词！
这老匹夫，竟敢用这等鬼蜮伎俩来迷惑朕的太子！
承乾年纪尚轻，定是被这巧言令色的妖道给骗了！
怪不得连兕子都顾不上送回宫，原来是在这里搞这些歪门邪道！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李世民只觉得眼前都有些发黑。
他再也按捺不住，所有的理智和帝王涵养在这一刻被抛到九霄云外。
只见他猛地向后撤了半步，随即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虚掩的殿门狠狠踹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殿门被狂暴的力量踹开，重重撞在两侧墙壁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殿内正专注于探讨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骇得浑身一颤，猛地转头望来。
李世民如同怒目金刚般矗立在门口，龙袍因剧烈的动作而微微散乱，他目光如炬，先是狠狠瞪了一眼一脸错愕，手中还拿着些白色晶体的李承乾，随即那喷火般的视线便牢牢锁定了那个闻声惊慌转过身来的老道。
不等那老道开口，李世民已戟指怒斥，声若雷霆，在整个偏殿中炸响：
“老匹夫！安敢如此？！竟以妖言蛊惑朕的东宫太子，行此炼丹修邪之术！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