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开,里面一方深褐色的木制镇纸,一面雕了一只匍匐于山石之上、不怒自威的猛虎,另一面则巧妙地利用木料本身的纹理,雕了几枝柔美的蔷薇。
“诶?这是什么?”虽然不是珠宝首饰,但景辞很喜欢上面的图案,凑近去看时还能闻到一股凝而不散的香气。
见她喜欢,陆擎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是镇纸,写作画画时可用来压边。”
他走过来说:“北境苦寒,不比京城繁华,没什么精巧玩意。好些的南货都得等商队来了才有,近来边境瘟疫蔓延,商队已许久未至。城中那家南货铺子也快空了,只剩些存货。我瞧着这块木头香气特别,木质也坚实,便挑了这个。你不嫌粗陋就好。”
“这个挺好的。”景辞摇头,图案刻的栩栩如生不说味道也好闻。只是她总觉这味道有些熟悉......
这种闻起来就很贵的味道,她在哪儿闻过?商场?寺庙?还是茶馆?
等等!
景辞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冲进了值班室。
陆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头莫名一紧。
......怎么,是不喜欢吗?
没过一会儿,景辞一脸严肃地拿着个罐子快步回来。
只见她打开罐子,凑近闻了闻里面煤渣似的黑褐色块状物(咖啡渣),又抓起旁边一小袋深色粉末认真嗅辨,然后又去闻罐子里的东西,最后,她郑重地捧起那方木镇纸,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迟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好像中了邪术?
景辞给他一个稍等的手势,紧接着又重复进行了两回刚才的流程,终于确定。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这根本就是沉香!而且是油线清晰、品相极佳的顶级沉香木!
比她当初咬牙花重金从代购那里买来的“极品”要浓郁纯正得多!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一袋小小几克就花了她将近一万块,单价超过1000一克!
而她手里这方镇纸,沉的压手,绝对不止一斤!
此时,她才想起陆擎,扭过脸两眼发光地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陆擎:......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像中了妖术。
景辞也顾不上他古怪的眼神,举起木镇纸急切地问:“这东西还能买到吗?”
陆擎想了想,点头:“应当可以,我记得掌柜的说库里还有许多,再没人要就拿去当柴烧了。”
“当柴烧?!”
景辞一听,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陆擎被她的反应吓得退了一步,下意识点头:“......是、是啊。这种从岭南来的香木,虽比寻常柴木贵些,但也并非什么稀罕物,有何不妥吗?”
不妥!简直太不妥了!
这可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极品沉香木啊!怎么能拿去烧火!?
眼看景辞脸色变了好几变,陆擎心下更加忐忑,以为自己送错了东西,忙低声补救:“你若是不喜欢,我下次......”
“喜欢,我喜欢死了!”景辞把木镇纸抱在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太喜欢了!陆擎!”
陆擎呼吸一窒跟着心跳都漏了一拍。
满脑子只有她的笑脸和那句“喜欢”。
她说喜欢......
是说她也怀着和他同样的心思吗?
见景辞是真心喜欢沉香木镇纸,陆擎放了心,并表示下回来把剩下的都带上。
景辞高兴坏了,她一时忘形,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热情地摇晃起来:“礼尚往来,不如我给你拍个照当礼物?”
陆擎却已听不清她的话语,全副心神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掌心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心头微震,下意识便收拢手指,将她裹入掌心。
好软......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啦!”景辞笑着抽回手,转身快步走去值班室。
陆擎手心一空,一阵失落漫上心头。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牵姑娘的手,还是他......喜欢的姑娘。
景辞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个他没讲过的白色物件。
只见她熟练地操作了几下那奇特的方匣子,随即示意他站好:“看这里,笑一下。”
“别看我,看我手指放的位置,对就这样,来跟我念,茄子......”
“......茄子。”
虽觉此举有些傻气,但见她眉眼弯弯,陆擎便也由着她。只听“咔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方匣子竟缓缓吐出一张卡纸。
景辞拿起相纸,在空中轻轻挥动。更令陆擎惊异的是,那卡纸上竟逐渐显现出清晰的色彩与轮廓。
正是他自己的身形样貌,分毫毕现,宛如镜中倒影现于纸上!
“给,你的画像。”景辞将成像的照片递给他,忍不住啧啧赞叹,“你这骨相真是绝了,生扛拍立得直出,都不用修图。这要是生在我们这儿,不知得迷倒多少人。”
照片里,陆擎身姿挺拔如松,自带一股凛然气势,俊朗的侧颜线条分明,他正对着镜头,眼神明亮,笑容柔和。
陆擎凝视着照片中那个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影像,心中震撼难以言表。至于那些听不懂的话,他选择忽视,只当景辞在夸他。
他抬眼望向身旁笑靥如花的女子,耳根微热,语气格外郑重:“你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
话一出口,他便暗自懊恼。自幼熟读诗书,此刻脑中却一片空白,竟如乡野村夫般,只会直白地夸人好看。
哦?”景辞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凑近几分,“你都见过谁?展开说说!见过公主吗?还有那什么首辅的千金?有没有什么劲爆的宫廷秘闻?比如......后妃和朝臣不得不说的故事?”
陆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摆手:“我没见过公主。陛下与皇后、贵妃各育有一女,大殿下早年便出嫁了,只听闻三殿下以才情名动京城至于后妃那什么,我远在边关,更无从知晓。”他额头都冒冷汗了。
景辞一想也是,却不死心,又追问道:“那本地的呢?有没有什么地主恶霸强抢民女,或者小寡妇勇斗恶霸的事儿?”
陆擎:......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闺阁女子为何对这些市井传闻如此热衷。确实有地主恶霸,但那些乌糟事说出来只会污了她的耳朵!
情急之下,他立刻指着手里的照片问:“此物为何能将我形貌摄入其中,如此栩栩如生?”
哦,盲生你问中了华点!
景辞默默扶额,她本硕连读临床医学也算个学霸,但光学知识早就还给高中老师了。眼下只能从记忆角落里扒拉点残存的概念,开始一本正经地.....嗯,艺术加工。
“这个嘛,简单来说,就是光的小把戏。”她抬手比划着,“就是有光从你身上反射进相机,里头有种特殊的感光材料,唰一下就把你的影子定住了,再用药水显出来,呃,差不多就这意思。”
陆擎听得十分认真,面色肃然:“原来是这样,那这药水又是如何配置才能把我的影子定住?”
景辞:......
还是换个话题吧,再问下去她就要掉底儿了!
“那个......先不说这个了。你带回去的粮食,将士们吃着还习惯?有没有不适应的?”
说起正事,陆擎立刻收敛了神色,正色道:“都很好。米粮纯净饱满,我让伙头军用铁皮罐头装的肉炖了干菜,煮出来的汤十分鲜美下饭。就是有几人暴食以至肠胃不适拉了肚子。”
景辞听着有些心酸:“那我给你拿点消食片,你带回去。”
“好,”陆擎含笑看她,随即神色转为凝重,说起第二件事,“景姑娘,实不相瞒,北境今冬冷得怪异,大雪连绵月余,关外鞑靼部落冻死牛羊无数,我军中亦有大量兵士冻伤致病。”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陆家军已欠饷半年,朝廷答应的冬衣迟迟未至,库中原有的也早已破烂不堪。将士们衣不蔽寒。所以我想,能否用之后送来的沉香木镇纸,与你交换两万套棉服、鞋履与被褥?”
景辞闻言,也收起了轻松神色,果断点头:“这些好买到,两天内就给你备齐。”
陆擎回到营地,叫来自己的心腹,亲卫队长赵莽,给了他一个包袱。
“你赶紧带几个兄弟,去医馆跑一趟。”
赵莽接过包袱,背到身上拱手道:“是,属下速去速回!”
出营帐后,赵莽喊了自己的一个副手,两人乔装成草药贩子,骑上快马走了。
禹州城,汇珍堂齐掌柜,正在里间看账本,学徒工进来说有两个上回来过的外地药商要见他。
齐掌柜一听,心中大喜。账本也不看了,把算盘一推,立刻起身急匆匆往外走:“快去备茶点,用南边的茶饼!”
“哦。”学徒工万分不解,挠着头应下。
上回这俩人来时,掌柜的还当是要饭的让赶走呢,咋的现在成座上客了?
————
第二天,景辞早起出门吃饭,回来没多久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景辞出来一看。
六七个穿着迷彩服,浑身脏兮兮民工模样的男人闯了进来。
领头的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老板呢!叫你们老板出来!我兄弟在你们这看的伤,现在更严重了,你们这黑心医院必须给个说法!”
景辞皱着眉上前:“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们什么情况?”
那领头的一看眼前只是个年轻姑娘,气焰更是嚣张,一把将躲在后面那个捂着胳膊不停痛叫的瘦小男人拽到前面:“我兄弟前两天在你这儿包扎的手,现在肿得跟馒头一样,脓都流出来了!你收钱不办事,根本就没给他治好!你说,怎么赔?!”
景辞看向那人,那人跟她对了眼立刻低下头。她察觉到古怪,便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去查一下病历看是不是我这里的。”
“查什么查!有什么好查的!”领头的闻言脸色一变,连连推搡景辞,“少他妈来这套!想赖账是不是?赔钱,不赔钱,今天我们就不走了!”
其余几人立刻跟着鼓噪起来,污言秽语夹杂着威胁,将景辞团团围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你们干什么!这是医院!再这样我报警了!”景辞被推得连连后退,强自镇定地高声呵斥,同时飞快掏出手机要打110。
“报警?报你马!”领头壮汉劈手狠狠打掉景辞的手机!紧接着,用力朝她胸口一推!
他手劲儿特别大,景辞整个人失去平衡,后腰结结实实撞到前台桌沿,钻心的疼瞬间窜遍全身,她疼得蜷缩起来,连声音都发不出。
“少给老子装死!”领头的见她吃痛,气焰更盛,竟抬起手朝景辞的脸扇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一巴掌要是落实,景辞半张脸恐怕都得肿起来。
可她疼的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巴掌落下,只能下意识抬起胳膊护住脸。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戴着束腕骨节分明的大手如铁钳般死死攥住了那人的胳膊!
“放肆!”
景辞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只见陆擎不知何时出现,牢牢挡在她身前。
“伤到哪了?”他扭头看她。
他还是穿的那身米色常服,那双一直很温和的眼眸此刻寒光凛冽,周身散发出的凛然气势,让嘈杂的大厅顷刻间鸦雀无声。
景辞捂着腰龇牙咧嘴地点头,忍着痛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众大变活人可还行?
? ?新章节要排序,等我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