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
福格瑞米娅、安格洛尼娅和圣吉莉娅三人的身影被彻底隔绝在外。
偌大的观景厅内,只剩下了纪璇、泰拉妮娅,以及那位刚刚献上信仰的圣徒总院长,莫雯·瓦尔。
这里是创世纪号的舰首。
巨大的弧形舷窗外,是圣女星星系那瑰丽而冰冷的星河。
恒星的光芒被星云折射成梦幻般的色彩,遥远的光点是无数正在燃烧或早已死去的星辰。
宇宙的宏大与死寂,在此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莫雯·瓦尔没有去看那片星海。
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瞳,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纪璇。
在确认了泰拉妮娅的神圣本质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位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神秘的黑发女神身上。
她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关乎帝国,关乎战斗修女会,关乎她自己未来命运的答案。
“屏退左右,想必总院长有要事相商。”
纪璇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牵着泰拉妮娅,走到了舷窗前,平静地注视着那片深邃的黑暗。
泰拉妮娅则好奇地把小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外面那些亮晶晶的“石头”。
莫雯·瓦尔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纪璇身后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她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钢铁铸就,充满了万年岁月的沉重。
“帝国,已经病入膏肓。”
她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高领主院腐朽不堪,为了权力互相倾轧,早已忘记了对人类的责任。”
“国教,更是沦为了他们手中敛财和愚民的工具,神皇的荣光被玷污,祂的教诲被肆意曲解。”
莫雯·瓦尔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与厌恶。
“我一直在寻找出路。一条能让帝皇的光辉,重新照耀这个腐朽国度的出路。”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纪璇的背影。
“今天,我见到了神启。”
“陛下……”
她的目光转向那个正对着玻璃哈气、画着鬼脸的泰拉妮娅,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与虔诚。
“……是我们的信仰。”
“而你,是祂的守护者,是祂意志的代行者。”
莫雯·瓦尔向前踏出一步,气势重新变得凌厉。
“现在,告诉我!”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审判般的威严,直刺纪璇的灵魂。
“你是要摧毁这个旧帝国,然后……建立一个新的帝国吗?!”
这个问题,悬在了观景厅的空气中。
尖锐,而又致命。
这也是福格瑞米娅、安格洛尼娅她们,内心深处同样好奇的问题。
纪璇的愿景,究竟是什么?
纪璇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回答。
而是看着莫雯·瓦尔,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总院长,你有多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了?”
莫雯·瓦尔愣住了。
她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安稳地……睡觉?
她记不清了。
是一千年?还是五千年?
自从她成为圣徒总院长的那天起,她的每一个夜晚,都在祈祷、苦修、以及警惕着来自帝国与混沌的阴谋中度过。
睡眠,早已是一种奢侈。
看着莫雯·瓦尔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纪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带着一丝怜悯的笑容。
“我的目的,你或许无法理解。”
她轻轻抚摸着泰拉妮娅的金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倒映着窗外的无尽星河。
“我不要帝国。”
轰!
这四个字,让莫雯·瓦尔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要帝国?
那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就在莫雯·瓦尔陷入巨大困惑的瞬间,纪璇说出了后半句话。
那声音很轻,却比任何宏大的誓言,都更能撼动人心。
“我要一个家。”
“一个……能让我的姐妹们,让所有在黑暗中哭泣的灵魂,都能安心睡去的家。”
家?
这个简单到近乎渺小的词汇,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莫雯·瓦尔的心上。
她想起了自己麾下那些年轻的战斗修女。
她们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将生命与忠诚献给了冰冷的神皇与腐朽的帝国。
她们在血与火中祈祷,在绝望的战场上唱着圣歌,然后像消耗品一样死去。
她们……何曾有过一个可以安心睡去的家?
莫雯·瓦尔那坚如钢铁的意志,在这一刻,被纪璇这句看似渺小,实则无比宏大的愿景,彻底击穿了。
她明白了。
眼前的这位女神,并非是追求权力的野心家。
她也不是要毁灭一切的复仇者。
她是一位真正的……创世神。
她要创造的,不是一个冰冷的、由律法与钢铁构筑的帝国。
而是一个温暖的、能让所有人都找到归宿的……家。
这才是战斗修女们真正的、光明的未来!
这才是帝皇神性中最本质的……守护与慈悲!
莫雯·瓦尔紧绷了万年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眼中的审视与警惕,化为了绝对的信服与狂热。
她对着纪璇,深深地低下了一直高昂着的头颅。
“我明白了,我的女神。”
她的声音,不再是圣徒总院长,而是一个找到了方向的追随者。
“但是,我无法让整个战斗修女会,在此时此刻就公开宣告对您的效忠。”
莫雯·瓦尔抬起头,眼神重新恢复了冷静与锐利。
“那只会立刻引发帝国的全面内战,让无数无辜的姐妹,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
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充满了政治智慧的决断。
“但我,可以成为您在泰拉的……影子。”
“我可以成为您插入帝国心脏的、最锋利的一把剑!”
纪璇的眉毛微微挑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将向帝国最高领主院宣布,此地的‘异端’已被我亲手肃清,威胁已经解除。”
莫雯·瓦尔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力量。
“我会为您抹去所有的痕迹,为您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然后,我会以‘秘密试炼’和‘特殊任务’为名义,将整个战斗修女会中,那些信仰最虔诚、意志最坚定、天赋最出众的姐妹,一批又一批地,秘密送到您的麾下!”
“她们将在这里,接受您最直接的神恩,成为新时代的第一批火种!”
这个计划,大胆到了极点!
这等同于,这位帝国的圣徒总院长,要亲手一点一点地,将帝国最精锐的武装力量,转移到纪璇的麾下!
秘密盟约,在这一刻,无声地达成了。
纪璇看着眼前这位决断力惊人的圣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从今天起,创世纪姐妹会,将不再是宇宙中的流浪者。
她们一夜之间,从银河的头号通缉犯,变成了在人类帝国最高权力中心,拥有着最强内应的……秘密王国!
“很好。”
纪璇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计划。
“那么,作为盟约的开始……”
莫雯·瓦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狂热的笑容,她最后说道。
“我会将我最信任的几位战斗圣女,送到您的身边。”
“她们是修女会中最强大的战士,也是最虔诚的信徒。她们需要亲眼见证神迹,需要亲耳聆听您的教诲。”
“她们的信仰,将成为点燃整个修女会的第一把……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