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锯剑嗡嗡作响，带着疯狂的恨意，朝着纪璇的脸劈了下来。
剑刃上沾满了凝固的、发黑的血块。
站在最前面的安格洛尼娅上前一步，那柄巨大的战斧瞬间出现在手中。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燃烧着纯粹的战意。
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打到清醒，或者打到死。
这是她作为角斗士之王，学到的唯一真理。
“等等。”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了她即将发力的手臂上。
纪璇拦住了她。
“他们不是敌人。”
纪璇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们只是……病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柔和的、如同翡翠般通透的翠绿色光墙，在纪璇面前凭空升起。
【生机】之力，化作了最坚不可摧的屏障。
铛！铛！铛！铛！铛！
五柄狂暴的链锯剑，几乎在同一时间，狠狠地劈砍在了光墙之上！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足以撕裂凡人的耳膜。
火花四溅。
然而，那看似脆弱的光墙，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所有狂暴的动能，所有疯狂的杀意，在接触到那片绿光的瞬间，都被一股温柔而霸道的力量彻底消解、抚平。
“荷鲁斯！”
“为了帝皇！杀了叛徒！”
“卡迪安的城墙……守不住了……”
“泰拉……泰拉在燃烧！”
五名死亡连战士，如同着魔一般，对着光墙发起了最疯狂的攻击。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纪璇一行人的身影。
只有一片火海，一片尸山血海。
他们口中狂乱地嘶吼着，重复着那些发生在荷鲁斯叛乱中的、最惨烈、最绝望的战斗场景。
他们的灵魂，被困在了一万年前。
福格瑞米娅站在一旁，她那双完美的紫色美眸，冷静地观察着这些疯狂的战士，秀眉微蹙。
她没有感受到混沌的腐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恶魔的低语。
这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灵魂本身的……疾病。
“他们的意识，被囚禁在了一段幻觉里。”
福格瑞米娅冰冷的声音，给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一段关于……他们父亲死亡的幻觉。”
安格洛尼娅握着战斧的手，微微一顿。
她看向那些战士的眼神，第一次，从纯粹的战意，变成了一丝复杂的、夹杂着同情的审视。
她比任何人都懂。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之物被毁灭，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纪璇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去看眼前这五个可悲的“病人”。
她的感知，在【智识】权柄的引导下，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铺开，越过了这片小小的山谷，追寻着那股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星球的、最根源的悲伤。
那股悲伤，太庞大了。
庞大到足以让恒星都为之黯淡。
「这股力量……」
纪璇的内心猛地一沉。
「这股绝望的情绪，正在通过基因种子，像病毒一样，感染着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圣血天使！」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角。
泰拉妮娅的小脸一片煞白，她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瞳里，充满了恐惧与悲伤，大颗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
小家伙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纪璇的心中响起。
“我听到了……”
“他在哭……”
下一秒，顺着泰拉妮娅那最纯粹的灵魂指引，纪璇的视野，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锁定在了那股悲伤的源头！
景象，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那是一座由无数恶魔与圣血天使的尸骸堆积而成的、真正的尸山。
山丘的顶端，一个伟岸的身影，正跪在那里。
他身穿着一件艺术品般的金色动力甲，背后那对本应洁白无瑕、如同神迹般的巨大羽翼，此刻却无力地垂下，每一根羽毛的末梢，都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污。
他低着头，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遮住了他的面容。
但纪璇能“看”到。
看到他那张俊美无俦、如同神明亲手雕刻的脸上，正流淌着两行……鲜红的血泪。
圣血天使基因原体。
帝皇最完美的儿子。
圣吉列斯。
他没有战斗，也没有咆哮。
他就那样静静地跪在那里，像一尊正在无声哭泣的、破碎了的神像。
而那股足以逼疯整个军团的、庞大的、充满了绝望与无力感的悲伤洪流，正是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轰！
一道闪电，悍然劈开了纪璇的脑海！
在这一瞬间，她彻底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黑怒”的本质！
圣吉列斯！
他用自己那超越时空的原体级预知能力，看到了！
他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在泰拉的黄金王座之上，自己被最宠爱的兄弟荷鲁斯，亲手杀死的未来！
他看到了自己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无法阻止帝皇走向那万劫不复的结局！
他看到了自己最骄傲的子嗣们，在失去了他的庇护后，于万年的黑暗中，被基因深处的诅咒反复折磨，最终沦为一群渴望鲜血的野兽！
这份无法承受的、极致的悲痛！
这份眼睁睁看着一切珍爱之物都将毁灭，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极致的绝望！
这份属于父亲的、最深沉的悲鸣！
正通过那与每一个子嗣都紧密相连的基因种子，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也如同最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圣血天使的灵魂最深处！
这根本不是什么来自混沌的诅咒！
这甚至不是什么基因缺陷！
这……
这是一个父亲，在为自己必将到来的死亡，在为自己无法守护孩子们的未来，而发出的、一场持续了一万年的、永恒的悲鸣！
而他的孩子们，则被迫在这场永不醒来的噩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父亲死亡时的痛苦！
想通了这一切，纪璇再看向眼前那五个疯狂攻击着光墙的死亡连战士时，眼神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怜悯。
他们不是疯子。
他们只是……太过爱自己的父亲了。
……
尸山之顶。
仿佛是感知到了这股不属于这个绝望战场的、清澈而悲悯的目光。
跪在那里的圣吉列斯，那低垂的头颅，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
他那双流淌着血泪的、本应是世间最清澈的眼瞳，此刻却充满了无尽的疲惫、痛苦与……麻木。
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锁定了纪璇所在的位置。
下一秒。
一个沙哑的、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声音，直接在纪璇、福格瑞米娅、安格洛尼娅和泰拉妮娅四人的脑海中，轰然响起。
“又来了吗……”
“恶魔……”
那声音带着自嘲，带着绝望，带着被折磨了无数个日夜后，仅剩下的一丝冰冷的讥讽。
“你是来嘲笑我的无能……”
“……与失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