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田埂上。
春寒料峭,天空灰蒙蒙的。
宁学祥正背着手,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老地主,在一片长势喜人的麦苗地里,慢悠悠地踱着步。
这片地,就是他用阴招从封四手里夺来的。
看着那绿油油的麦苗,他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可惜王昆那小子忒小气,不然有了黑土麦苗还能长得更好点。
就在宁老财神游天外时。
一个身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从村口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封二自从儿子封大脚被抓走后,他就跟丢了魂一样。
整天就在村里村外这么晃荡。
他一抬头,正好看到了那个正背着手、一脸得意的宁学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在封二看来,要不是宁学祥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非要去招惹银子那个丫头。
铁头怎么会和银子闹掰,又怎么会有他儿子大脚趁机而入的机会。
他儿子怎么会跟铁头结下梁子?
又怎么会在大喜的日子,被人打断了腿,最后被兵痞子给抓了去?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眼前这个老东西!
新仇,旧恨,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封二那双本就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老牛,喘着粗气,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指着宁学祥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宁学祥!你个老不羞的老东西!你他娘的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
“我儿子……我儿子尸骨都还没寒呢!你……你就惦记上他的女人了?!”
“我呸!你个老畜生!你连当人爷爷的年纪都有了!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宁学祥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
随即,当他听清封二骂的是什么之后。
一张老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
宁学祥被戳到痛处了!
他毫不示弱的指着封二的鼻子,尖着嗓子回骂了过去:
“我呸!封二!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连儿子都保不住的绝户头!
也敢跑到老子面前来教训我?!小心以后老子把你坟头扬了。”
宁学祥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咒骂道:
“你儿子封大脚,他就是个好东西了?
他能从铁头那个穷鬼手里抢女人,我宁学祥,就不能从他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短命鬼手里抢?!”
“再说了!我老婆死了!我现在是鳏夫一个!
我想娶谁就娶谁!这叫……这叫婚姻自由!你管得着吗?!”
两人越骂越上头,越骂火气越大。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两个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岁的老头子,竟然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的田埂上,像两个为了抢糖吃的小孩子一样,毫无风度的扭打在了一起!
宁学祥养尊处优了一辈子,身子骨早就被酒色掏空了。
他哪里是干了一辈子农活、筋骨结实的封二的对手?
没两下,就被封二一记老拳,打了个黑眼圈!
然后被按倒在冰冷的泥地里,骑在身上左右开弓,扇起了耳光!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就在封二打得正起劲,宁学祥被打得嗷嗷直叫的时候。
“住手!”
“敢打我们家老爷?!”
闻讯匆匆赶来的宁家家丁们,终于到了!
他们看到自家主子,竟然被一个泥腿子骑在身下打,一个个都急了眼!
一拥而上,将封二从宁学祥的身上,粗暴地拉开!
然后对着他,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最终,这场荒唐的闹剧。
以宁学祥鼻青脸肿、被家丁们七手八脚地搀扶回去,和封二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告终。
……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为了一个还没过门的黄花大闺女,在田埂上打得是头破血流!
这个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传播得飞快!
不到半个时辰,就成了全村最新的笑料!
村里的酒馆里,闲汉们端着酒碗就着咸菜,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
“听说了吗?宁老财和封老二,为了费大肚子家那个银子,打起来了!
在田埂上,打得跟乌眼鸡似的!”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一把年纪了,还争风吃醋!真是老不正经!”
“哎哎,别瞎说,封二那是替大脚出头。”
“切,谁知道呢!”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汉子,猥琐地嘿嘿一笑,开始往下三路带节奏:
“你们说,这银子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能把这两个老登,都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啧啧,我看啊,那个银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指不定啊,早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
说不定跟那两个老登,都有那么一腿呢!
不然老胳膊老腿的,图啥呢?!”
闲言碎语如同最肮脏的污水,不可避免的泼到了女主角银子的身上。
……
费大肚子。
他也来到村里的小酒馆,赊了一碗酒,刚开始美滋滋地喝着呢。
结果,就被人当面阴阳怪气地调侃。
“哎哟,这不是大肚哥吗?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这老丈人当得好啊!女婿一个接一个的,还都为您争风吃醋呢!”
费大肚子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是由。
想辩白两句,可这些酒鬼根本就不听他的,也一点不怕他。
他越是辩解,这些酒鬼就越是来劲。
费大肚子,再也待不下去了,一口气把散白干掉。
气得是肝疼,一肚子火没处撒,只能黑着脸回了家。
他一进门,就把所有的邪火,都发泄到了正在默默织着布的女儿身上!
他指着银子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个不争气,丢人现眼的丫头!
我让你在外面注意点!注意点!
现在好了吧?!
全村人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我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没想到这一次,银子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和令人心悸的寒光!
“笑话?”
“爹,你要是有本事,能像别的男人一样,出去赚钱,给我娘买回救命的药!
能让弟弟妹妹们,吃上一口饱饭!”
“我用得着天天抛头露面,去那荒郊野地里,受那些人的白眼和骚扰吗?!”
“我用得着为了活下去,被这个老东西惦记,被那个老东西羞辱吗?!”
这番回怼,将费大肚子那点可怜的自尊撕得是粉碎!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最后只能悻悻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王家大院。
这场由“抢女人”引发的荒唐闹剧,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王昆的后院。
绣绣和苏苏听完,都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狠狠地扇了几巴掌!
太丢人了!
自家那个老爹,简直是把宁家的脸,祖宗十八代的脸,都给丢尽了!
就在姐妹俩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
一旁,正在专心核对着酒坊账目的左慧,却头也没抬,状似无意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哎,说起来,这银子姑娘,也真是怪可怜的。”
“摊上那么个爹,又被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人惦记着。一个姑娘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看向王昆,脸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善意”。
“要我说啊,当家的,不如……您就干脆发发善心,让她到咱们家的酒坊里,来打个零工,赚点干净钱算了。”
“也省得她,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再惹出这么多是非来,败坏了咱们村里的名声。”
这话一出,绣绣和苏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们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和“善良”的左慧。
这个女人的心思……也太深了吧!
她这是真的在同情银子吗?
还是……
想借着这个由头,给自家那个本就三心二意的男人,再创造一个名正言顺“英雄救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