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李淑雯怀着满心的忐忑,一路低着头,随着引路的小太监来到了恩宠正盛的承乾宫。
宫门巍峨,殿宇深沉,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如今的地位,让本就胆怯的安嫔更是屏息凝神。
通传之后,出乎她意料的是,并未等待多久,便被茯苓客气地请进了温暖如春的暖阁。
瑾贵妃苏晚棠正斜倚在东暖阁的窗边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云锦薄被,虽未施脂粉,发髻也只是松松挽起,但面色红润,神态安详恬静,周身散发着一种初为人母后的柔和光晕。
见安嫔进来,她并未起身,只含笑抬手虚扶,语气温和地示意一旁的绣墩:“安嫔姐姐来了,快请坐。不必多礼。可是为了荣安公主咳疾复发之事忧心?”她消息灵通,早已从日常汇报中知晓了永和宫的困扰。
安嫔见这位如今地位尊崇的贵妃娘娘如此和颜悦色,毫无骄矜之态,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几分。
她依旧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用锦盒装好的青玉簪子双手奉上,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恳切:“臣妾冒昧叨扰娘娘静养,实在罪过。只是……只是小女琳儿旧疾复发,夜间咳喘尤甚,难以安枕,太医院开的方子用了几日,总不见大好。臣妾深知娘娘于药膳调理一道上素有心得,远超常人,这才厚颜前来,想……想求问娘娘,可否有什么温和些的食补方子,能稍稍缓解孩儿的苦楚?不敢求什么灵丹妙药,只求能让她舒坦些便好。”
她刻意将请求限定在“食补”范围内,生怕显得过分要求。
苏晚棠微微一笑,示意茯苓接过那不算贵重却心意十足的礼物,柔声道:“姐姐太过见外了。公主玉体安康最是要紧,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她略一沉吟,脑海中【系统已迅速筛选出几个针对小儿阴虚燥咳、兼受惊气逆的食疗方案】,她结合望闻问切之理,轻声询问道:“姐姐且说说,公主咳嗽时,可是痰液不多,难以咳出,且咽喉干燥,声音有些嘶哑?”
安嫔闻言,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娘娘真是神了!正是如此!尤其是夜里,干咳得厉害,小脸都憋红了,听着就让人心疼。”
“这便是了,”苏晚棠颔首,语气笃定而令人信服,“眼下秋燥正盛,最易伤及肺腑。公主年纪小,肺气本就不足,加之近日宫中心惶惶,受了些惊吓,导致气机逆乱,故而咳嗽不止。我这倒是有个简便易行的食疗法子:取新鲜饱满的金桔,用盐水仔细洗净,去除内核,配上适量的冰糖与上好蜂蜜,一同放入砂锅中,文火慢熬,直至金桔软烂透明,汁液浓稠成膏状。每日取一勺,用温热的清水化开,给公主服用。此膏最能润肺生津,止咳化痰,兼有理气安神之效,而且味道酸甜可口,孩子们通常不会抗拒。”
她说着,便转头吩咐侍立一旁的白芷:“去小厨房,将我们前几日熬制的那罐金桔蜜膏取来,记得要用那白瓷小罐装的。”
不过片刻,白芷便捧来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罐,罐身温润。
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清新馥郁、带着蜜甜的金桔香气顿时在暖阁内弥漫开来,令人闻之精神一爽。
苏晚棠从白芷手中接过瓷罐,亲自递到安嫔手中,笑容真诚:“这是我平日熬来润喉养生的,用料还算讲究。姐姐若不嫌弃,先拿回去给公主试试。若是有效,我再让白芷将具体的选材、火候要点细细说与姐姐宫里负责膳食的宫人,日后便可自行熬制,也方便些。”
安嫔双手接过那尚带着一丝温意的瓷罐,嗅着那沁人心脾的甜香,再抬头看向苏晚棠那张毫无倨傲、只有关切的脸庞,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鼻尖一酸,眼眶便红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这……这如何使得……臣妾……臣妾不过是来问问,怎好意思拿娘娘如此珍贵的东西……臣妾……臣妾叩谢娘娘天恩!”她说着便要起身再拜。
“姐姐快别如此,”苏晚棠连忙虚扶住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到公主便好。姐姐快回去照顾公主吧,孩子病着,最离不得娘亲。日后若还有什么需要,或是公主再有不适,随时都可来承乾宫寻我。”
安嫔千恩万谢,怀抱着那罐仿佛带着魔力的金桔蜜膏,步履匆匆却又带着一丝希望地返回了永和宫。
当晚,她便依言取了一小勺蜜膏,用温水化开,耐心地喂给因咳嗽而精神萎靡的荣安公主。
小公主果然喜欢那酸甜的滋味,并未抗拒,乖乖地喝了下去。
令人惊喜的是,当夜,那困扰多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明显减轻了许多,小公主终于能够安稳地连续睡上几个时辰,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安嫔守在女儿床前,听着那久违的平稳呼吸,看着枕边那罐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白瓷罐,心中对承乾宫那位贵妃娘娘的感激之情,如同春日的溪流,悄然深涨,那份原本因性格怯懦而摇摆不定的心,不由自主地、又坚定地向着承乾宫的方向靠近了几分。
这润物无声的善意,比任何华丽的赏赐都更能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