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豪夫镇的第二日，天色骤变，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顷刻间，瓢泼大雨便哗啦啦地砸落下来，密集的雨帘模糊了视线，泥泞的道路更是让法拉寸步难行。
“雅努斯，那边有个山洞！”
我在嘈杂的雨声中提高音量，指着路边一处黑黢黢的入口。
雅努斯驱使法拉转向，很快便抵达了洞口。
我的神识迅速扫过，确认里面干燥、宽敞，并无野兽或危险气息残留。
“快进去。”
尽管动作迅速，但雨势实在太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身上都已湿透。
雅努斯尤其狼狈，冰蓝色的长发紧紧贴在脸颊和脖颈上，不断往下滴着水珠，那身墨绿色的旅行裙装更是完全湿透，沉重地裹在身上，勾勒出微微发抖的纤细轮廓。
洞穴内还算干净，甚至还有前人留下的篝火痕迹。
我挥手点燃一堆干燥的树枝，橘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
火光映照下，雅努斯的嘴唇有些发白。我皱了皱眉，走到她面前。
“快把湿衣服脱了，别感冒了。”
说罢，我伸手便去解她裙装侧面的系带。
雅努斯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地躲闪或抗议。
她稍稍转身配合着我的动作。
“像这样解开。”她动动手，那个在我看来颇为复杂的结瞬间就被解开。
我注意到她的顺从，一边利落地帮她脱下沉重的外裙和里衬，直到一丝不挂，一边随口问道，“现在倒是不躲了？之前看一眼都要叫唤半天。”
血契的纹路早已被点亮，我没有说出来，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继续用干燥宽大的浴巾裹住她，手法算不上温柔地擦拭着她湿透的头发和冰冷的手臂。
雅努斯抬起湿漉漉的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她看了我一眼，脸颊在火光的映衬下泛着红晕，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坦然。
“身份……不是都不一样了嘛。”她的声音轻轻的，“你想看就看吧。”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般的、微不可察的失落，“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又不吸引人。”
我正从储物指环里取出那个熟悉的黑色坩埚，闻言动作一顿。
“又在说这种蠢话。”我哼了一声，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呜……”
“一天到晚不想正经事。”
我将浴巾往下拉，开始擦拭她的背脊，感受到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说话间，我已经架好坩埚，注入水，指尖龙炎缠绕，迅速将水加热到合适的温度。
热气开始升腾，驱散了洞穴的湿寒。
“好了，快进去。”我拍了拍坩埚边缘，示意她。
雅努斯站在坩埚旁，身上只裹着那条浴她抬头看着我，蓝色的眼眸在火光和水汽中显得格外明亮。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乖乖地松开浴巾，滑入了温热的水中，将自己完全埋进水里，只留下一双眼睛在水面上，静静地看着我忙碌着调整火候。
“霍格先生，”她闷闷的声音透过水波传来，带着点迟疑，“你……不洗吗？身上也湿透了。”
我正闻言头也没抬，“怎么？想和我洗鸳鸯浴啊，我的公主殿下？”
“不是！”
水面上冒出一串急促的气泡，雅努斯猛地探出脑袋，脸颊绯红，湿漉漉的蓝发黏在额角，“我是……我是怕霍格先生你也着凉了！”
她急急地辩解，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与我对视。
水里的蓝光倒是更亮了，我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你没救了”的意味，
“我的傻公主，你是一点生物常识都没有吗？”
我收回操控龙炎的手，任由那缕金色火焰稳定地悬浮在坩埚底部，然后站起身，在她面前摊开双手。
雨水早已被蒸发殆尽，只留下些许湿润的痕迹。
“看清楚，”我敲了敲自己的手臂，“尽管看上去摸起来都和皮肤没有两样，但是它仍然是龙鳞。自带魔法抗性，物理防御极高，防水防火防腐蚀。”
我又往坩埚里加了点小料。
“别说这点小雨，就算是在岩浆里泡个澡，我出来也就是觉得水温有点高而已。”
我弯腰，与她泡在水里的视线平齐，摸了摸她的头。
“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再来担心我。”
雅努斯被我说得脸颊更红，窘迫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知道了嘛。”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捕捉到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头，又悄悄从水里支起些身子，白皙的手臂扒在坩埚边缘，下巴搁在手背上，好奇地望向我。
“话说回来，霍格先生……你怎么会知道‘鸳鸯浴’这个词的？” 她的眼神里带着纯粹的疑惑，“明明不是龙族会用的词汇……”
我正在用龙炎烤干她那些湿透的衣物，闻言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丝“你终于上当”的玩味表情。
“哦，那个啊。你藏书里的啊，我闲着没事翻翻看到的。”
“我、我的藏书？”
雅努斯愣住了，她的藏书大多是地理志、风土游记、魔法古籍和政治经济相关，怎么会有……
我没等她反应过来，意念微动，直接从储物指环里抽出了一本装帧精美、但封面色彩略显俗艳、标题花哨的书册。
书页有些翻折的痕迹，显然被翻阅过不止一次。
我将书册在她面前晃了晃，封面上赫然印着烫金字体：《与王子殿下提升感情的一百八十种方法（附赠精美插图）》
“是这本吧？”
我故意用指尖点了点那个夸张的标题，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翻动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目光在目录上逡巡，“嗯……一起赏月，共享下午茶，互赠亲手制作的礼物……啊，找到了。”
我的手指停在某一页，抬头看向已经彻底石化的雅努斯，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念道：
“第二十七条：在弥漫着香氛的温热浴池中共同沐浴，俗称‘鸳鸯浴’，是打破隔阂、增进亲密感的绝佳方式……”
我合上书，带着戏谑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怎么？我的公主殿下，当初收藏这本书，是想着和哪位‘王子殿下’实践一下？”
“轰——！”
雅努斯的脸颊彻底红爆，仿佛能蒸腾出热气来。她整个人猛地缩回水里，激起一大片水花，声音隔着水闷闷地传来，带着羞愤欲死的颤抖：
“那、那是很久以前侍女塞给我的！我、我根本没看过！不对！我根本不知道有这本书！霍格先生你、你怎么能乱翻我的东西！还、还看这种东西！！”
“你可是默许我看这些书的哈，你不让我看的日记我是一点儿没看过。”
“那也不是给你看这种书的！” 她猛地从水里冒出头，湿透的蓝发黏在通红的脸颊上，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胸口剧烈起伏着，那血契哪怕在火光下也亮得惊人。
“说不定……” 我的眼神在她因羞愤而格外生动的脸庞上流转，“……我吃这一套呢？你说是不是？”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故意略过了她话里的重点，“虽然我并不是什么王子。”
我没再看她反应，转身走向山洞角落里安静休息的法拉。
这匹温顺的牝马正悠闲地嚼着草料，我从指环里取出几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神圣浆果，递到它嘴边。
法拉嗅了嗅，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手心，然后小心地咀嚼起来。
背对着那个还在坩埚里羞愤交加的小公主，我一边抚摸着法拉的脖颈，一边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洞穴里另一个人听清的音量，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说不定哪天我心情好，又有个‘美丽’的公主，” 我刻意在“美丽”二字上加了重音，“鼓起勇气邀请我泡个什么……‘鸳鸯浴’呢？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对吧？”
话音落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几乎要在我背上灼出两个洞的视线，以及那骤然变得急促、搅动得水花哗啦作响的动静。
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那混合着羞耻、恼怒，或许还有一丝……被调戏后不知所措的精彩表情。
洞穴内，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法拉咀嚼浆果的细微声响，以及……某个坩埚里传来的、带着浓浓鼻音和羞愤的、几乎听不清的嘟囔：
“谁、谁要邀请你啊……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