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能要露营哦，霍格先生。”雅努斯望着天边逐渐沉落的夕阳，橘红色的光芒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
“无所谓。”
我的目光掠过波光粼粼的塞纳河，河水在暮色中流淌，像是融化的金子，“我不用睡觉，你自己找个顺眼的地方停车就好。”
雅努斯驾驭着马车离开主道，沿着一条被车轮压出浅痕的小径，缓缓驶向河边一片地势平缓的草地。
这里视野开阔，能看见蜿蜒的河道和远处最后一抹霞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河水湿润的气息。
她利落地固定好马车，拍了拍法拉的脖颈，喂它吃了些草料，然后开始绕着马车忙碌起来。
我靠在车厢外壁上，看着她从车厢里摸索着一些隐藏的卡扣和机关，随口问道：“所以，你今晚睡哪里？草地上？还是打算靠着车轮将就一夜？”
雅努斯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我，脸上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像是要展示什么秘密：“不用那么麻烦，霍格先生。这辆马车，我特意挑选了可以变形的款式。”
说着，她钻进车厢内部，伴随一阵细微的响动。当我再次看去时，原本相对狭窄的座椅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大小足够她轻松躺下甚至翻身的平台。
“有趣。”
“看，”她站在变形完毕的“卧室”旁，拍了拍那张简易却实用的床，眼睛在暮色中亮晶晶的，“这样就可以了。既不用担心地上的潮气，也比蜷在座位上舒服多了。”
“准备得还挺周全。”
“毕竟是要长途旅行嘛，”她微微脸红，小声解释，“总要考虑得细致一些……”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不远处一块平坦的巨石，那里视野更好，正对着一望无际的塞纳河。
对我来说，这块冰冷的石头和那张看起来柔软的床，确实没什么本质区别。
“那你今晚吃什么？”
雅努斯正在变形后的马车旁整理行李，闻言动作一顿，脸上浮现出些许为难：“霍格先生……您之前，好像只让我买了调料和厨具，没、没买主食和肉类……”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当时只想着让她做饭，却忘了人类的食物需要频繁补充。看着她在逐渐浓郁的夜色里有些无措的样子，我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麻烦。”我抬起戴着黑曜石指环的手，对着她随意一晃，一缕极细微的金色流光再次没入她指间的戒指，“行了，储物空间的权限再开放一部分，里面有些食材。你自己挑着做。”
雅努斯眼睛一亮，立刻集中精神，尝试着沟通那枚戒指。
空气中泛起微弱的波动，她从中拿起一块表皮覆盖着细密银色鳞片、触手冰凉的肉块，寒气让她手抖了一下：“这、这是……？”
“阿莫斯巨蜥的肉，它偷了我的猎物，我就给它处理了。”
“阿莫斯巨蜥吗……”
她小心翼翼地把肉放回去，又拿出另一块，色泽深红，肌肉纤维间仿佛有熔岩流动，散发着灼热气息：“……这个呢？”
“癫火山羊的肉，这个纯粹是我想杀着玩。”
“……”
接着是她又拿出来一块胸肉，在被她拿出来的一瞬间，那块肉就把雅努斯电了一下，吓得她赶紧放回去。
“啊!”
听到雅努斯惨叫一声，我笑了笑，“那是雷鸟的肉，别直接用你那小手拿。”
“你应该早点说的，霍格先生。”
“我就是想看你被电一下。”
“坏心眼……”
这些只存在于古老传说和图鉴中的神话生物，此刻竟然以食材的形式堆在她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把各种肉块拿起来问我是什么肉，又一块块地放回原处，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它们会突然活过来。
“磨蹭什么？”
我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吐槽，“我的收藏里没有你们人类常吃的那些猪、羊、牛。只有这些，爱做不做。”
雅努斯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从那堆令人眼花缭乱的“神话食材”中，挑出了一块看起来最“正常”的——一块色泽粉嫩、纹理细腻，只是隐隐散发着月华般柔和光晕的肉块。
这块肉没有鳞片、火焰或者雷电。因为这是独角兽的肉，还是孤品，因为独角兽已经灭绝了。
“就、就这个吧……”她小声说着，拿起我们之前购置的厨具，开始处理。
她显然有些束手束脚，处理肉块时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她将肉切成适口的大小，用我们买的盐和黑胡椒简单腌制，然后放入锅中用黄油煎烤。
当肉块接触热油的瞬间，竟然散发出一股清冷而纯净的香气，如同月夜下的森林。
或许是为了压住内心的忐忑，她又从权限里找出几颗散发着微光的、如同绿宝石般的浆果和几株叶片如同银星的香草，一起投入锅中，加入河里的清水，似乎想做成一锅炖菜。
最终，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锅热气腾腾、汤汁微稠的炖肉。
肉块因为独角兽的特性，煮熟后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质感，浸润在因那些发光浆果而变成淡绿色的汤汁里，香草点缀其间，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雅努斯有些紧张地递过来一个木碗，里面盛着这份独特的“公主杂烩”：“霍、霍格先生，请用……我只能做成这样了……”
我接过碗，瞥了一眼锅里那些依旧散发着微光的食材，又看了看她紧张兮兮的表情。
“哼，花里胡哨。”
我评价道，但还是拿起勺子，舀起一块肉送入口中。肉质出乎意料地鲜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气息和淡淡甘甜，混合着香草的清新和浆果微酸，味道……居然不坏。
“……还行。”我咽下食物，给出了和上次一样的评价，“能吃。”
雅努斯闻言，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轻轻舒了口气，这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她吃得格外仔细，仿佛在品味每一丝独特的口感和那清冷纯净的香气。
“嗯，好好吃……”她像是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一样，又喝了一大口汤。
等到她吃完，放下碗，脸上还带着些许满足的红晕时，她终于忍不住好奇，指了指锅里剩下的些许汤汁和肉块，轻声问道：“霍格先生，这肉……味道很特别，究竟是什么动物的？”
我正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答案：“独角兽的。”
“哦，是独角兽啊……”
雅努斯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她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透，猛地僵在原地。蓝色的眼眸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独、独角兽？！传说中圣洁无比、只会亲近纯洁少女的独角兽？！”
“嗯哼，”我看着篝火跳跃的火焰，懒洋洋地补充，“没错，就是你们人类故事里那种只会让处女骑的生物。你刚才吃的是它的大腿肉，味道不错吧。”
我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补充说明：“哦，对了，顺便说一句，你刚才吃掉的是世界上最后一头独角兽。我大概……几百年前？路过一片森林的时候，顺手宰的。肉质确实鲜嫩，这一部分一直冻在戒指里。”
“最、最后一头？！”
雅努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她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如纸，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还觉得美味的空碗，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那碗是什么剧毒之物。
“我……我吃了……世界上最后一头独角兽？我……我……”她语无伦次，眼眶迅速泛红，像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亵渎神圣的滔天大罪。
“不然呢？”我反问她，“别摆出那副样子。你不吃，它不就白死了吗？逻辑很简单。”
雅努斯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发现我的逻辑让她无从辩驳。
我说的没任何问题，而且比起生吃，确实做成炖菜要好吃不少，这头独角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