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遍时,温乐瑜是被灶间的动静吵醒的。她披衣起身,推开窗就见顾晏廷正蹲在灶台前生火,军绿色的旧棉袄沾着点柴灰,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听见动静,他回头笑了笑:“醒了?粥马上好,卧了两个蛋。”
她心头一暖,刚要应声,东厢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林薇薇的怒吼:“顾晏明你是不是傻!让你劈柴不是让你拆灶台!”
温乐瑜赶紧跑过去,只见灶台边堆着半堆碎砖,顾晏明举着斧头,一脸无辜:“你说要劈得细点,我看这灶台角碍事……”
“你!”林薇薇气得弯腰揉腰,上次劈砖闪到的旧伤似乎又犯了。顾晏明见状赶紧扔了斧头,上前扶住她,大手笨拙地在她后腰上揉着:“疼得厉害?都怪我,要不今天别去大队部了,我替你跟队长说。”
“说什么说?”林薇薇拍开他的手,眼神却软了,“今天要商量选农技员的事,乐瑜的名额不能黄。”她转向站在门口的温乐瑜,扬了扬手里的布包,“我昨晚把攒的布票换成了红糖,等会儿给王大娘送去,她男人在大队部当文书,说话管用。”
温乐瑜正要说什么,院门外传来王翠花的大嗓门:“顾晏廷!你媳妇呢?让她出来喂猪!娶个媳妇回来当菩萨供着,我看她就是个不下蛋的……”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顾晏廷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喂猪的瓢,沉声道:“娘,乐瑜咳嗽还没好,猪我来喂。您要是闲得慌,我去把东头的荒地翻出来,您种种菜?”
王翠花被噎了一下,悻悻地剜了温乐瑜一眼,转身看见林薇薇手里的红糖,眼睛一亮:“薇薇这是要走亲戚?正好,把西厢房那袋陈米带上,给你三姑奶送去,她昨天还念叨你呢。”
林薇薇心里冷笑,三姑奶家在山那头,来回得走两小时,分明是想耽误她去大队部。她正要回绝,温乐瑜突然开口:“娘,三姑奶最爱吃薇薇腌的酸豆角,我去装一坛子,让薇薇捎过去。”说着冲林薇薇眨眨眼,转身进了厨房。
林薇薇立刻会意,笑着应道:“还是乐瑜细心!晏明,你帮我把米扛上,顺便……把院角那捆柴火也带上,三姑奶家柴火紧。”顾晏明虽愣,却听话地照做,扛着米和柴火跟在她身后,活像个憨憨的挑夫。
两人刚走出巷子,林薇薇就把米袋往顾晏明怀里一塞:“去把米送三姑奶家,告诉她我晚点去看她。我去大队部,你送完赶紧来汇合!”顾晏明点头就跑,林薇薇则转身往大队部赶,心里佩服温乐瑜的机灵——装酸豆角的坛子沉得很,温乐瑜定是想办法拖住王翠花了。
果然,灶间里,温乐瑜正“费力”地搬着酸豆角坛子,王翠花站在旁边指挥:“慢点慢点,别摔了!要不还是我去吧,你这身子骨……”
“娘,没事的。”温乐瑜喘着气,故意没抓稳,坛子“咚”地撞在门框上,洒出小半坛。王翠花心疼得直跳脚,赶紧蹲下身去捡,嘴里念叨着“败家子”,等她收拾完,林薇薇早到了大队部。
此时大队部里正热闹,队长拿着名单念着候选人名,林薇薇挤进去时,正好念到温乐瑜的名字。有人嘀咕:“她那胆子,去县城怕是要被人骗。”
“我媳妇聪明得很。”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顾晏廷不知何时来了,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腰杆挺得笔直,“上次公社来检查,她把账目算得清清楚楚,比会计还细致。再说,我每月去县城办事,能照看着。”
众人一时语塞,谁都知道顾晏廷话少,但说一不二,他护着的人,谁敢质疑?
这时顾晏明扛着柴火冲进来,满头大汗:“我媳妇呢?哦,在这儿!”他挤到林薇薇身边,大声道,“队长,我媳妇能劈柴能挑水,上次帮生产队劈了三车柴火,比男人还能干!选她当仓库管理员,保管没人敢偷粮食!”
林薇薇又气又笑,悄悄掐了他一把,却见队长已经点头:“顾晏明媳妇确实能干,仓库管理员就定她了!”
散会时,顾晏廷走到温乐瑜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坛子:“我请了半天假,带你去县城买枇杷膏。”温乐瑜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突然想起早上他灶前生火的样子,脸颊微红。
另一边,林薇薇正训顾晏明:“谁让你说我劈柴?多粗鲁!”顾晏明挠挠头:“可那是事实啊……你上次一掌劈碎十块砖,全队都看见了。”林薇薇被他逗笑,抬头见温乐瑜正被顾晏廷护着往外走,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
她捅了捅顾晏明:“你看大哥,多会疼人。”顾晏明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憨笑道:“我也会!晚上我给你炖肉吃,上次猎的野猪,我藏了块好肉。”
夕阳西下时,两队人在村口汇合。温乐瑜手里拿着顾晏廷买的枇杷膏,林薇薇则晃着仓库管理员的钥匙,王翠花的声音远远传来,大概又在念叨谁偷懒,却没再针对她们。
“你说,”温乐瑜小声问,“我们是不是赢了?”
林薇薇看着身边咧嘴笑的顾晏明,又看看护着温乐瑜的顾晏廷,用力点头:“当然!以后啊,咱们想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
顾晏廷闻言看了温乐瑜一眼,眼里满是纵容;顾晏明则拍着胸脯:“那是!我媳妇说啥就是啥!”
暮色渐浓,四人往家走,笑声在巷子里回荡。温乐瑜突然觉得,所谓早死结局,所谓下乡苦日子,在彼此的扶持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就像此刻,糙汉的肩膀能挡风,闺蜜的笑声能驱散阴霾,连恶毒婆婆的刁难,都成了她们联手破解的小游戏。
日子嘛,只要姐妹同心,男人听话,再难,也能笑着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