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炕梢的凉意浸到骨子里，她迷迷糊糊往中间挪了挪，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顾延霆不知何时把她圈在了怀里，粗粝的手掌捂着她的脚，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再睡会儿，天还没亮。”
温乐瑜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淡淡的皂角香，忽然想起三天前掀盖头时的慌乱。红盖头被挑开的瞬间，她看见的不是书里写的那个文弱秀才，而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褂子、肩宽背厚的糙汉，正挠着头傻乐：“俺是顾延霆，以后就是你男人了。”
那时她还攥着闺蜜林俏的手发抖，林俏站在旁边，看着本该娶她的弟弟顾延风，脸涨得通红——书里写的明明是“兄长娶林俏，弟弟娶乐瑜”，怎么拜完堂，红烛下的人全换了？
“想啥呢？”顾延霆的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是不是冻着了？”
她摇摇头，指尖划过他下巴上的胡茬：“延霆哥，你说咱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开玩笑？”
“啥玩笑？”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看是老天爷疼咱。”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块红糖糕，“昨天赶集买的，你尝尝。”
温乐瑜咬了口，甜香漫开时，院门外传来林俏的大嗓门：“温乐瑜！顾延风说要去河湾摸鱼，你去不去？”
顾延风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个木桶，看见林俏就脸红：“谁说我要叫她了？我是怕你一个人抬不动桶……”
林俏踹了他一脚：“少废话！乐瑜，走不走？”
温乐瑜刚要应声，就被顾延霆按住：“让她自己去，你昨天练拖拉机累着了，今天歇着。”他转头冲门外喊，“延风，看好你媳妇，别让她掉河里！”
“谁是他媳妇！”林俏的声音炸毛了，却没真生气，“顾延霆你护妻狂魔啊！”
温乐瑜看着窗外飘进来的雪花，忽然笑了。刚穿来时，她总怕书里的“早死结局”，可顾延霆会把她的鞋揣在怀里焐热，会在她学认字时耐着性子教，会在夜里悄悄给她掖被角。林俏昨天还偷偷跟她说：“顾延风那混小子，居然给我编了个鱼篓，丑是丑了点，倒挺结实。”
早饭时，顾延风红着脸把一碗炖蛋塞给林俏，被烫得直甩手还嘴硬：“娘让给你的！”顾延霆则把温乐瑜碗里的咸菜挑出来，换了碟她爱吃的酱萝卜。
雪越下越大，温乐瑜坐在炕头做布鞋，看顾延霆劈柴。他抡着斧头的样子真有劲，木柴“咔嚓”裂开时，她忽然明白，错嫁又算什么？书里的结局是死是活，哪有眼前这双手温暖？
“延霆哥，”她扬声喊，“中午咱蒸红薯吧？”
“好。”他回头笑，雪落在他眉骨上，像落了层霜，“再给你烤两个鸡蛋，你上次说爱吃溏心的。”
院门外，林俏正追着顾延风打，因为他说她织的围巾像“捆柴火的绳子”，两人的笑声混着雪粒落地的声音飘进来。温乐瑜抿了口热茶，觉得这错嫁的乌龙，倒像是老天爷把最合脚的鞋递到了脚边——有点磨脚，却暖和得让人不想脱呢。
日头爬到头顶时，顾延霆果然端来烤鸡蛋，溏心的蛋黄流出来，烫得她直吸气。他赶紧用嘴吹，睫毛上的雪还没化，像沾了星星。温乐瑜忽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下，看他瞬间红透的耳根，笑得上气不接：“延霆哥，这是不是比书里写的好？”
他攥着斧头的手紧了紧，瓮声瓮气地说：“好，好一百倍。”
是啊，哪本书能写尽此刻的暖？红烛错对了人，却凑出了最踏实的日子，连雪花落下来，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