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炸开的刹那，云逸尘的手还贴在晶石表面，掌心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他没松手，反而把牙咬得更紧——这玩意儿不是死物，它在“呼吸”，一胀一缩，像有颗心藏在里面跳。
四道虚影站在四方，原本模糊的脸忽然清晰了一瞬。东边那穿云纹袍子的老头抬了下手，南边执针女子指尖微动，西边背剑男子眉峰一抖，北边用蛊的少女眼瞳骤缩。他们没说话，可云逸尘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仿佛有人在他天灵盖上敲了口钟。
“不对劲。”楚寒猛地往后跳了一步，机关罗盘甩出去的时候差点脱手，“这不是认祖归宗，是……招魂。”
话音未落，地面裂了。
不是碎，是活生生撕开一条缝，黑得不见底，边缘泛着暗红光晕，像烧热的铁皮被强行掰弯。符文顺着裂缝往外爬，一圈圈扩散，速度越来越快。
慕容雪脸色变了：“这些纹路在动！它们在重组！”
苏瑶月想往前冲，却被楚寒一把拽住胳膊：“别去！你那点灵力还不够喂它一口。”
她挣扎了一下，发现对方手上青筋都爆起来了，显然也是拼了老命才拦住她。“可是……我听得见它在叫我！它说‘命途交汇’，说我们走错了路——”
“现在谁跟你讲道理！”楚寒吼完，抬脚就把地上一块碎石踢进裂缝。石头刚碰到边缘，连个响都没出就没了，仿佛被什么吞了。
云逸尘终于把手抽回来，指尖焦黑一片，像是被雷劈过。他甩了甩手，疼得直抽气，但眼神没乱：“它不是拒绝我们，是撑不住了。这东西早就坏了，咱们一碰，等于往快塌的房梁上又踹了一脚。”
“所以现在怎么办？”慕容雪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子里抖出三只小虫，绕着手臂盘旋，“跑？还是等它自己炸？”
“跑不了。”云逸尘盯着晶石中央那个漩涡，它已经开始逆着转，越转越急，周围的空气都被吸得扭曲，“你看头顶。”
众人抬头。
原本灰蒙蒙的穹顶不知何时裂开了十几个洞，每个洞里都浮着一团旋转的光影——有的泛着青铜色，有的冒着绿烟，有的像血水搅动，形态各异，却都在缓缓扩大。
“那是……”苏瑶月声音发颤。
“门。”云逸尘吐出一个字，“通向不同地方的门。但它现在不挑人，谁靠近就吸谁。”
话刚说完，最近的一个漩涡突然“呼”地一声扩张，像张嘴咬人似的朝他们这边扑来。
楚寒反应最快，罗盘甩出，灵光一闪，在空中画了个圈。那股吸力被挡了一下，但只撑了两息，罗盘就“咔”地裂了条缝，灵气外泄，直接掉在地上。
“扛不住！”他骂了一句，转身抓起苏瑶月往旁边滚。两人刚离开原地，刚才站的地方就被撕出一道深沟，泥土石块全被卷上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慕容雪也没闲着，五指一扬，十几只蛊虫飞出，在半空织成一层薄雾。吸力撞上来时，雾气剧烈波动，几只蛊虫当场炸开，但她硬是撑住了那一波冲击。
云逸尘却没动。
他盯着晶石，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瞬间看到的画面——四个家族图腾拼在一起，中间缺了一块，像是被人硬生生抠走的。而那句残缺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根源……非物……乃命途交汇之点……破则万界倾。”
“命途交汇？”他喃喃，“所以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宝物，是个‘结’？所有人命运打成的死结？”
没人回答他。
因为下一秒，四道祖师虚影同时睁眼。
不是幻象那种朦胧睁开，是真的——眼皮掀开，瞳孔收缩，目光如刀，齐刷刷落在他们身上。
空气凝固了。
连风声都没有。
然后，其中一人开口了，声音不在耳边，而在骨髓里震动：
“谁……唤醒了沉眠？”
不是问，是质问。
云逸尘心头一沉，知道坏事了。他们不是来“取”什么东西的，他们是来“惊扰”某个不该醒的东西。
晶石猛地一震，黑光炸裂。
这一次不再是光，而是实质性的冲击波，像海啸一样横扫全场。云逸尘首当其冲，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一块断碑上，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嘴里一股腥甜。
但他翻身就起，抹了把嘴角血沫，反手抽出长剑插进地面稳住身形。
“别让它继续！”他大吼，“切断感应！所有人远离晶石！”
可惜晚了。
那些漩涡全活了，像饿疯的野兽，开始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地面崩解，石柱倒塌，连空气都被抽得稀薄。最可怕的是，它们之间产生了拉扯力，形成交错的引力场，人只要站着不动，就会被四面八方的力量撕扯。
楚寒抱着罗盘残片，一脚踩碎一块扑来的毒雾团，冲着慕容雪喊：“你那蛊能定位吧？留个记号！万一散了还能找回来！”
慕容雪咬牙，从颈间扯下一根红线，指尖一弹，一只通体漆黑的小蝎子顺着线滑出，迅速爬上云逸尘的衣角，钻进袖口不见了。
“只能保七天。”她喘着气说，“再久，它也扛不住时空乱流。”
苏瑶月双手合十，掌心符痕再度亮起金光，试图锚定空间坐标。可她刚结完印，头顶最大的那个银光漩涡突然转向她，一股巨力直接把她往上拽。
“瑶月！”云逸尘冲过去，伸手去抓。
差一点。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衣袖，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消失了，连同那抹银光一起，被漩涡吞得干干净净。
“该死！”云逸尘怒吼，转身就要往另一个方向冲，却被楚寒一把抱住腰拖回来。
“你去送死吗？！”楚寒满脸是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现在谁都救不了谁！先保住自己！”
“那你呢？你也打算扔下她？”云逸尘挣了一下，没挣开。
“我不是扔下，是记住。”楚寒盯着他，眼睛红得吓人，“记住她在哪消失的，记住她最后的位置，等我能动了，我就去找。”
两人说话间，又有两个漩涡成型，一个冒着紫雾，一个闪着铜斑光。慕容雪被前者卷走时还在冷笑：“正好，老子也想去蛊族禁地看看，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万毒母树！”
话没说完，人就没了。
楚寒被后者吸住，临走前把罗盘碎片塞进怀里，冲云逸尘喊了一句：“别死在外面！回来算账！”
然后，他也消失了。
场上只剩云逸尘一个人。
他站在崩塌的中央，四周全是撕裂的虚空口，像一张张咧开的嘴。肩上的伤还在流血，左臂不知什么时候撞上了石棱，骨头错位发出轻微的“咔”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沾满血和灰，可那只手依然稳稳握着剑。
晶石还在震动，频率越来越快，表面的纹路几乎连成一片黑潮。云逸尘知道，最后一刻来了。
他不能走，也不能留。
所以他做了最蠢也最直接的事——再次扑向晶石，整只手掌按了上去。
剧痛瞬间贯穿全身，像是有千万根针从骨头里往外扎。但他咬牙撑住，精血顺着掌心渗入纹路，强行读取那段残缺信息。
“根源……非物……乃命途交汇之点……破则万界倾……”
够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抬起头，对着那即将爆发的核心低吼：“我没唤醒你。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白死。”
话音落下，最大的漩涡张开，黑光如瀑倾泻而下。
云逸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没乱，也没悲壮，就两个字：等着。
然后，他被彻底吞没。
黑暗降临前，他听见晶石深处传来一声叹息，像是远古有人睁开了眼。
他的剑柄沾了血，滑得握不住。
剑尖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