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脚刚踩实，地面就抖了一下。
不是地震，也不是余波。这感觉像是踩在一张绷得太紧的皮鼓上，咚的一声，震得脚底发麻。他低头一看，碎石缝里渗出一丝丝银光，像虫子似的往四下爬。
“不对劲。”他皱眉，抬手抹了把脸。刚才那一战耗得狠，胳膊上的旧伤裂开了口子，血顺着指尖往下滴，砸在地上却没溅开，反而被那银光吸了进去，转眼没了影。
苏清绾站他左边，脸色还有点发白。她刚从幻境里挣出来，脑子还在嗡嗡响，可本能让她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天……怎么是双月？”
众人抬头。
两轮月亮悬在空中，一大一小，一青一赤，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夜幕里的两只怪眼。没有风，也没有星，只有雾气在低处游荡，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铁锈味。
楚寒蹲下身，捡起一块带符文的碎石，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这不是咱们那边的东西。”他把石头递过去，“你瞧这纹路，拐弯太急，不像人刻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烧出来的。”
慕容雪没说话，手指轻轻一弹，一缕淡绿的丝线从袖中滑出，在她掌心绕了一圈又缩回去。“刚才那阵动静，不像是自然裂开的。”她眯眼望向远处，“有人在推门。”
话音未落，天边一道光裂了开来。
不是闪电，也不是剑气。那道光像是一块布被从中间撕开，边缘还冒着火星，哗啦一声，四道人影踏空而下。
云逸尘瞳孔一缩。
来的四个人，长得和他们一模一样。
对面那个“云逸尘”一身黑袍，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剑尖冲着他，一点寒意顺着空气爬了过来。
“我靠。”楚寒低声骂了一句，“谁家镜子成精了？”
“别废话！”云逸尘手腕一翻，长剑出鞘，横在身前，“结阵！”
四人几乎同时动了。
苏清绾退半步，指尖微动，一缕柔和的光自掌心升起；楚寒将晶核残片按在地面，脚下浮现出一道暗纹；慕容雪袖中毒丝悄然铺展，如蛛网般隐入尘土。
对面四人却不等他们布好阵势，直接出手。
黑云逸尘一剑劈下，剑风如潮，竟带着几分九曜真经的路数，但更狠、更绝，不留半分回旋余地。
“铛——！”
双剑相撞，火光四溅。
云逸尘被震得后退三步，虎口发麻。他盯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情绪，没有记忆，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杀意。
“这不是人。”他咬牙，“这是个知道我们所有招式的影子。”
“那就打到它不会为止。”慕容雪冷笑，指尖一勾，三道毒丝破空而出，直取对面“自己”的咽喉。
可那“慕容雪”头也不偏，抬手一抓，竟凭空捏住了毒丝，反手一扯，力道大得离谱。
“不好！”苏清绾急忙催动灵力，一圈光晕扩散开来，勉强挡下另两人对楚寒的夹击。
云逸尘趁机欺身而上，剑走弧形，使出一招“流萤回照”，本是虚招诱敌，可那黑云逸尘居然提前预判，反手一剑格挡，顺势反击。
“他记得我的习惯！”云逸尘心头一沉。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就像对着镜子打架，你出左拳，镜子里也出左拳，你还来不及收招，人家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
“换节奏！”他猛地一顿，剑势陡变，不再走连贯套路，而是东一剑西一刺，毫无章法，像是喝醉了胡砍。
果然，那黑云逸尘动作一滞，似乎无法理解这种乱打。
就是现在！
云逸尘脚下一错，施展出“九曜回环步”，身形如烟绕至侧翼，剑锋一挑，正中对方手腕。
“叮！”黑剑脱手飞出，插进远处地面，嗡嗡直颤。
其余三人见首领落败，攻势瞬间迟缓。
楚寒抓住机会，手中晶核爆发出一道震荡波，将两个敌人掀翻在地；苏清绾凝光成锁，短暂困住另一人；慕容雪趁机一掌拍出，掌心毒气弥漫，逼得最后一个“自己”连连后退。
四人落地，喘着粗气。
对面那四个“他们”站在原地，身体开始泛出微光，像是蜡烛燃尽的灯芯，一点点化作光点，随风飘散。
没留下尸体，也没留下兵器。
只有地上几道焦痕，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异样气息。
“刚才那个‘我’。”慕容雪盯着自己刚才交手的位置，声音有点冷，“笑了一下。”
“笑了？”楚寒一愣，“啥时候？”
“在我打出第三招的时候。”她缓缓摇头，“那笑容……一点都不像活人会有的。”
云逸尘没接话，蹲下身，用剑尖轻轻划过地面残留的光影。一道模糊的画面闪现出来——另一个他，跪在一座崩塌的祭坛前，手里握着一块染血的令牌，头顶悬着一面破碎的旗帜，上面隐约有个“林”字。
他眼神一沉。
“这不是巧合。”他站起身，把剑扛在肩上，“他们是另一条路上的我们。输了的我们，或者……选择了不同选择的我们。”
楚寒点头：“所以他们听命于别人，成了工具。”
苏清绾轻声道：“那扇门是谁打开的？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
“不知道。”云逸尘望向远处那道还未闭合的裂缝，“但能肯定的是，我们刚逃出一个轮回，又掉进了更大的局。”
话刚说完，头顶双月忽然一颤。
雾气剧烈翻涌，地面银光暴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深处苏醒。
“小心！”楚寒低喝，一把将晶核按进土里，稳住脚下阵脚。
苏清绾迅速结印，护盾微光在四人周围亮起；慕容雪指尖再次泛起绿芒，毒丝如蛇般盘绕臂间。
云逸尘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又来了——比刚才更强，更密集。
远处，空间再度撕裂。
但这回，出来的不止四道人影。
十几道身影列阵而出，铠甲森然，手持长戟，步伐整齐，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领头那人，赫然是另一个“云逸尘”，只不过他胸前挂着一枚青铜令，腰间佩剑刻着繁复咒文，眼神冰冷如霜。
他抬起手，身后大军齐刷刷举戟，寒光映着双月，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次……是冲着灭口来的。”楚寒苦笑，“看来咱们在别的世界，还挺有名。”
“有名归有名。”慕容雪冷笑，“但我可不想被一群面瘫版的自己围殴。”
苏清绾看向云逸尘：“怎么办？”
云逸尘咧了下嘴，抹了把脸上的汗，笑得有点痞。
“还能怎么办？”他把剑往前一指，“当然是——干翻他们，再问问谁给他们的胆子冒充老子！”
他话音未落，已率先冲出。
剑光如虹，撕破雾气。
身后三人对视一眼，紧随而上。
就在他们冲入敌阵的刹那，云逸尘右臂的伤口猛地裂开，鲜血顺着剑脊流淌，滴落在第一具倒下的铠甲士兵身上。
那血渗入甲缝，竟让原本僵硬的躯体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了片刻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