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干不过方轻源,不仅被他诓着管回了经侦大队,还被他巧妙地把“四大天王”的事给搪了过去。
事实证明,每一个能挤过独木桥,爬到副县长这个位置的,都不是简单的主;组织把他们放在这个位置,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就比如方轻源,平时大家都跟看猴子一样看他,但是认真盘点起来就会发现,这货不仅把邛山公安的基本盘给立了起来,有望在全州冲刺到第一集团,而且还悄然间就完成人员摆布,各大队主官轮了一遍不说,还把很多躺平干部送到派出所吃泥巴。
虽然说这期间,方轻源可能得罪一些人、遭受到一点非议,但是与“办成事”这个结局比起来,就显得多么地无足轻重。
还是算了吧,将就用,“四大天王”也是人嘛,万一又发现优点、立起来了呢。
先解决大脸妹的事。
我叫小魏送我到县委,路上的时候,色哥给我打电话,说有文件要给我会签,我想了想,就让他到政法委来。
我在县委二楼那里找到政法委的办公室。经过咨询,得知邛山县见义勇为协会现在是政法委代管,综治科负责具体业务,负责人叫金蕾,一名54岁的、即将退休的女干部。
在沟通的过程中,政法委办公室的同志意味深长地跟我说,金科长不太好打交道哦,沟通的时候要“喝倒点”。
“喝倒点”是邛山土话,意思是要小心翼翼地吹捧拍马屁,顺着对方的脾气上。听到这,我就觉得奇怪,正正当当、光明正大地做事,为什么还要搞这些溜须拍马的把戏,一个连科长都不是干部,哪来这么大的官威?
本来我想详细问一下,但是政法委这些干部和我的交情不深,所以我也懒得折腾,直接就敲开综治科的门,说是有事情要找金科长。
一屋子三个人,愣是没有人搭理我。
“金科长不在吗?”我再重复一遍。
“没看见我正在忙吗?”我这一问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最里面靠近窗子的位置上,有个妇女不好气地抱怨说,正敷面膜呢,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
咋……
那一刻,我以为我要见的不是综治科见义勇为工作负责人,而是拜会财政局预算科的科长。
“我是公安局的元亮,想问一下有关周莎见义勇为申报的情况。”好吧,大姐你既然在忙,那我就直接说了,正好不影响您贴黄瓜片。
“问啥,有啥子好问的,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妇女正一片一片地往脸上贴着黄瓜片,她问我来办这个事情,代表的是公安局,还是我个人?
“代表我个人,也代表公安机关,更代表人民群众。”我特么当时就火了,官僚主义、衙门作风这么重,怪不得山南省安全感满意度测评,总是有一部分群众对政法机关不满意呢。
看来并不冤枉啊。
当然,求人办事得有求人办事的态度,我进一步跟金科长说,检察院枪支被盗案,我是办案人员之一,现在又分管刑侦工作,所以与这个案件有关的事情我都得管。而且,我当时在公交车上,不仅是抓捕工作的直接参与者,还是周莎以身堵枪眼的目击者。群众的义举还历历在目,所以就来问问,行不行?
“行是行,但是我就是不批。”虽然我语气非常硬,可金蕾也并不在意。她说:问是你的权力,批不批是我的权力,在这里我就明确告诉你,不批。
啊?
“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啊。”金蕾可能也是被我呛生气了。她说,一个在发廊里卖批的鸡婆,草鸡打鸣当司晨、半扇门楣裱真情,要是这样的人都能成为见义勇为模范,头像贴到街头各个显眼的位置上去,老百姓会怎么说?人民群众会怎么看?
有些人是不是可以议论说:这个模范我上过,200块。
我尼玛,金蕾这张嘴,直陈要害,欠揍得很。她说的是不是个问题?真是。但是我们要不要直面这个问题?给不给周莎甚至是她类似的人一个机会?
必须给。
“不管她从事的是什么行业,见义勇为的事实都摆在这里,谁都不能否认。”我动情地跟金蕾说,当时的情况我是亲眼目睹的,面对穷凶极恶的持枪歹徒,周莎没有半点犹豫,扑过去用身体挡住枪口,胸口当时就被打穿,鲜血流出来湿透衣服裤子、染了一车厢,只要枪口偏那么几公分,命都没有了,住院养了几个月,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彻底。
我请金蕾试想一下,当时要是换成她在现场,她有没有那样的觉悟和勇气?
“我为什么要有那样的觉悟,为什么要有那样的勇气?”金蕾说,她又不是傻子,她为什么要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拿自己的命去糟践?
这种人,如此道德水准,也能负责见义勇为工作?
“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气得不行,就给金蕾说,通过我们公安机关掌握,自从在公交车上挺身而出阻拦劫匪之后,周莎现在已经不从事那个行业,群众挺身而出、抵抗暴力,不正是我们弘扬正能量、引导大家积极投身见义勇为事业的目标和期望吗?
“用批来投入吗?”金蕾的嘴简直比蛇蝎还恶毒,她站起来说,元局长你费尽心思都要给那个鸡婆说话,是不是你们两个搞到一起去了,别人让你爽了一把之后,你才这么一门心思地来这里逼我,非得要我把这个荣誉给批下去?
当时的我,气冲天灵盖。
我两步冲过去,绕过第一个位置的工作人员,大手一扬,一耳光扇在这名恶妇的左脸上。这一耳光,把金蕾脸上的黄瓜片扇得到处飞,落在综治科的每一个角落。
扇了一耳光之后,我还觉得不解气,又反手再一耳光,抽在她的右脸上,这一耳光直接将贴在她脸上面膜给打飞,粘在办公室的玻璃上。
“你爹妈不教育你,我来帮他们教育;政法委思想工作不到位,我来管。”我咬牙切齿地指着金蕾,说老子特么的豁出去了,今天就让你知晓,做人做事要有起码的底线和良知,不要以为手中掌握了一点权力,就肆意妄为、百般刁难,尾巴翘上天……
有的人啊,忘记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谁而活。
我这两耳光,不仅扇蒙了金蕾,连同里面的两名干部也扇愣了。几十秒之后,金蕾才发出母猪被杀的那种嚎叫声,哇一声就哭喊起来。
她说,杀人了,公安局的人来政法委杀人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向我扑过来。
本来我想着,只要这婆娘敢过来,老子一定打得她怀疑人生。可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抱住准备撒泼的金蕾,我定眼一看,是色哥,这哥们到得很及时,恰好可以救场。
色哥的双手紧紧地箍住金蕾的身子,把金蕾抱住之后,他急忙吩咐综治科的两位同志赶快去喊人,同时还对我眨了眨眼,意思是让我赶紧离开。
兄弟,我谢谢你的好意,可老子一个大男人,做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不会跑的。
不对,哥们你抱人就抱人嘛,为什么一双大手掌要恰到好处地握在别人颤抖的兔子上?握在那里就算了,为什么你还要时不时捏一捏?
在接下来的两分钟时间里,我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金蕾气得不行,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从她嘴里冒出来。她越挣扎,色哥就越辛苦,毕竟又要抱住人,又还要时不时捏一下,确实是需要点技巧。
闹剧一直闹,就算周加卿赶到现场,也还没有平静。暴怒的金蕾已经不管什么书记不书记的,非得要跟我拼命,抱着她的人已经换成两位女同志,毕竟老是被一个男同志捏着,也是不雅观的。
最后,还是特警的同志分开了我们,并带到派出所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