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米粒还泛着油光,像撒了把碎金箔。
陆远蹲在灶台边,指尖戳过最后一个空碗——是个带缺口的蓝边瓷碗,边缘还粘着半粒没擦净的饭粒。
他数到第三百二十七时,嘴角跟着往上翘了翘,像只偷到腥的猫。
“三百二十七,一个不少。”他拍了拍沾着雪渣的裤腿,抬头正撞进凌霜递过来的文件夹。
女武神的战术手套还带着硝烟味,文件封皮上“战损报告”四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疼。
“灰烬主力撤退。”凌霜的声线像冻过的钢丝,却在“但”字上顿了顿,“x07小队全员失踪——准确说,是集体叛逃。”
陆远的眉毛挑了挑,忽然咧嘴笑出声:“挺好,反正我缺洗碗工。”他指了指满地空碗,“昨晚那几个穿战术背心的小子,端起碗比我都利索,洗起锅来指定也不含糊。”
凌霜的睫毛动了动。
她望着陆远眼角未褪的笑纹,喉结微微滚动——那是她想翻白眼又强行绷住的标志动作。
文件被她捏得发响,最终还是没忍住:“他们是现役特工。”
“现在是前特工了。”陆远抽走她手里的报告,扫了眼失踪名单,突然收了笑。
他望向担架上的小桃——那姑娘脸色白得像雪,睫毛上还凝着冰碴,怀里紧抱着花姨塞的红布包,体温监测仪的警报声细得像蚊子叫。
“酸酪还没拿到。”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声音沉下来,“他们把最关键的东西,藏在最脏的地方。”
“老板!”陈博士的喊声响得像炸锅。
老科学家从改装到一半的冷藏车底下钻出来,护目镜歪在鼻梁上,手里举着半根焊枪,“玄铁锅嵌好了!
恒温管道连的是废弃发电机,我加了套城市记忆供能系统——“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着机油,”就是把老街的炊烟、煎饼摊的焦香、王奶奶熬的红豆粥味,全输进能源核心!
以后咱们走到哪,烧到哪!“
陆远踮脚往车厢里看。
玄铁锅稳稳嵌在中央,锅底“深夜食堂”四个篆字被擦得锃亮。
李小刀正蹲在车门边焊防弹钢板,断刀挂在腰间,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等钢板焊牢,他用刀尖在车门上刻下一行字:“锅在人在,饭凉人亡。”
“够狠。”陆远摸着那行歪歪扭扭的刻痕笑,“不过先说好,要是把我锅磕出个坑——”他指了指李小刀腰间的断刀,“拿你另一把刀抵。”
刀疤脸的前杀手没接话,耳尖却红了。
他低头继续焊钢板,火星子溅在雪地上,滋滋响成一片。
车队启程那日,老街口挤得像过年。
花姨攥着红布包追上来,把包硬塞进小桃怀里:“丫头,等你醒来,姨给你炖甜汤!
这冰糖是托人从云南带的,熬出来的汤啊——“她抹了把眼角,”比你上次喝的酒酿圆子还甜。“
老陈头叼着烟卷,突然抬脚踹了陆远屁股一下:“少耍帅!
记得路过我家修车铺加煤!
你那破发电机要敢熄火,老子扛着千斤顶去给你烧柴火!“
连山本健太郎都来了。
这个总把“匠人精神”挂在嘴边的日本料理大师,带着徒弟们捧着笔墨纸砚,当场挥毫写下“道在锅中”四个大字。
墨迹未干就被他徒弟用吹风机吹着,郑重挂在冷藏车车头。
“陆桑。”山本扶了扶圆框眼镜,“在下本以为料理的极致在刀工与火候,今日方知——”他指了指满街举着空碗送行的人,“能让人想起家的味道,才是真正的道。”
陆远摸着后颈被老陈头踹红的地方,望着车窗外不断挥手的人群,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喊:“都回去吧!
等我把酸酪带回来,给你们做全街最——“
“酸酪?”凌霜突然俯身,战术耳机里传来电流杂音,“总部情报科说灰烬的核心冷库在......”
“嘘。”陆远眨眨眼,伸手按在她耳麦上,“秘密。”
入夜,冷藏车碾过荒岭的碎石路。
陆远盯着手机地图,突然拍了下副驾:“等等!
这条路线,怎么绕过了所有已知补给点?“
陈博士从后车厢探出头,推了推眼镜:“我调卫星图看看——”他的声音突然卡住,“这里......是标记为‘废弃食品冷库’的灰色区域。”
“灰烬总部外围。”李小刀握着方向盘,声音像碎冰相撞,“不是绕开,是你早就想好了。“
陆远摸出根火柴,“嚓”地划亮。
火焰映着他眼底的光,照亮锅底“深夜食堂”四个字——不知何时,那四个字竟微微发烫,像被什么力量唤醒。
“既然他们不让别人好好吃饭,”他把火柴丢进灶膛,火星“轰”地窜起来,“那我就去他们肚子里开饭馆。”
深夜的冷风灌进车窗,带着铁锈味。
冷藏车悄然潜入敌区边界时,陆远打开车载广播,声音懒洋洋却穿透夜色:“各位债主听着,新店试运营,首单免费。
菜单只有一道——’偷出来的红烧肉‘。“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震:【移动模式激活】【目标节点更新:灰烬核心档案室】【隐藏任务触发:寻找“千年窖藏酸酪”】。
与此同时,极北某间木屋的老冰箱突然“咔嗒”一响。
结霜的背面,刻痕在冰面下缓缓浮现新字:“第七代,这次别光吃,记得......把锅砸了。”
冷藏车的灯光刺破黑暗,停在灰烬总部外围三公里处的废弃冷链中转站前。
铁门锈蚀的缝隙里,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酸香——像极了陈年乳酪发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