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前的空地上,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云阳屏息凝神,小脸紧绷,正对着一片飘落的竹叶努力。他的意念高度集中,试图引导一股微风吹拂,让那片叶子按照他心意飘向左侧。
竹叶晃晃悠悠,下落轨迹却并未有丝毫改变,最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云阳泄了口气,小脸上露出些许沮丧。这种精细的操控,远比引动大地震颤一次要困难得多。
一直静立旁观的禹老,此时缓缓开口:“意到,而力未至。你的‘神’看到了风,却未能真正‘握住’它。”
云阳抬头,眼中带着困惑:“爷爷,我集中精神了,可它为什么不听我的?”
禹老走到他身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了右手。他的掌心向上,五指微张,没有任何真气波动,也没有任何惊人的气势。
但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云阳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风停了,虫鸣消失了,甚至连阳光洒落的光斑都似乎凝固了一瞬。所有的自然之声、自然之动,都在这只手掌前变得驯服。
“看好了。”禹老的声音平淡无波。
他的目光落在那片刚刚落地的竹叶上。
没有任何征兆,那片竹叶无风自动,轻巧地悬浮而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稳稳地飞到了禹老的掌心之上,静静躺卧。
云阳瞪大了眼睛。这并非简单的控物,因为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量的强行攫取,那片叶子就像是自然而然地、本该如此地飞到了爷爷手中。
紧接着,禹老掌心之上的空气微微扭曲,那片翠绿的竹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变得枯黄、蜷曲,最终化作一小撮细腻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随即,他五指微拢,那落下的粉末尚未触及地面,便凭空凝聚、重塑,在淡淡的土黄色光晕中,竟重新变回了那片翠绿欲滴的竹叶,甚至叶脉都清晰可见,仿佛从未改变过!
枯荣转化,只在翻手之间!
云阳看得心神震撼,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神乎其技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禹老散去力量,竹叶飘落。他看向云阳,目光深邃:“可知为何?”
云阳茫然摇头。
“因我并非‘命令’它,而是‘理解’它,而后‘成为’它。”禹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击在云阳的心上,“我知它为何翠绿(木生),知它为何枯黄(火克、金敛),知它如何化为尘泥(土藏),亦知这尘泥如何能再蕴生机(水生木)。”
“五行并非工具,而是构成这天地万物、运转不休的根本法则。金非仅是锐利,更是肃杀与变革;木非仅是生机,更是条达与束缚;水非仅是柔润,更是寒凉与包容;火非仅是炽热,更是光明与转化;土非仅是厚重,更是承载与生化。相生相克,循环不息。”
他指着周围的一切:“这山,这水,这风,这阳光,你我,皆在其中。你若只将其视为外力强取豪夺,终是下乘,徒具其形,难得其神。唯有真正理解其性,顺应其理,融入其中,方能如臂使指,演化万千。”
“你的神念,便是桥梁,是引子,是共鸣之弦。弦动而音生,而非弦去撞击万物,明白吗?”
云阳似懂非懂,但感觉一扇全新的大门正在他眼前缓缓打开。爷爷所说的,是一种远比单纯“使用”力量更高深、更本质的境界。
“那……我该怎么做?”云阳虚心求教。
“继续感知,继续理解。”禹老道,“当你看到一滴水,便能想到江河湖海,想到云雾霜雪,想到它如何滋养万物,又如何冻结成冰,穿石裂岸。当你看到一株草,便能想到参天巨木,想到无边林海,想到它如何破土而生,又如何枯萎化泥,滋养新芽。”
“世间万物,莫不蕴含五行至理。格物致知,方能知行合一。”
从这一天起,云阳的“修炼”方式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依旧每日感知天地,但不再是模糊地感受能量流动,而是更加细致地去观察、去思考。
他会盯着溪水中一块石头,一看就是半天,思考流水是如何年复一年地冲刷,改变它的形状(水克火?不,是水的持久冲刷磨去了石的棱角,水与石的相互作用,更涉及土、金的特性)。
他会观察同一株植物在日出、正午、日落时的状态,感受阳光(火)角度和强度变化对其的影响(木生火?火亦能烘烤林木)。
他甚至会尝试去理解,为何爷爷生火时,需要先用干草(木)引燃,再添柴薪(木),而火焰(火)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土),又能让旁边的土地更加肥沃。
这种学习,不再是死记硬背符文和特性,而是真正开始尝试理解五行法则在那具体而微的事物上的体现和运用。
他的问题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刁钻。
“爷爷,下雨打雷,是水行和火行在打架吗?” “冬天河水结冰,是水行睡着了,还是被土行冻住了?” “为什么用铁斧(金)能砍断木头(木),但木头多了也能把铁斧磨钝?”
禹老总是言简意赅地回答,直指核心,引导他自己去思考背后的生克之理和能量转化。
云阳的思维变得更加活跃,他对周围世界的认知,从一个平面的图画,开始逐渐变成一个立体的、不断流动变化的鲜活模型。
虽然他依旧无法施展出任何具备实际威力的术法,但他举手投足间,那份与自然环境的和谐感却越来越强。他走在林中,脚步声会更轻,更容易避开脆弱的枝条;他靠近溪边,水汽似乎会更愿意亲近他;他坐在阳光下,会自然而然地处在最暖和的位置。
这是一种内在的、潜移默化的蜕变。
这一日,云阳正在尝试理解“金”行的肃杀与收敛之意,对着一块生铁疙瘩努力感悟其中那丝微弱的“锋锐”。
忽然,他感觉眉心微微一热。
那股温热感转瞬即逝,却让他恍惚了一下,仿佛脑海中多了点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却又抓不住。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山林边缘,正小心翼翼释放魔识进行地毯式搜索的【毒】,他那鸟喙面具下的细长眼睛猛地睁开!
“找到了!”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尖利,“极其微弱!但那股纯净的、与五行本源共鸣的波动……绝不会错!就在东北方向那座山谷里!”
他指尖的惨绿毒丝兴奋地扭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
其余四大魔头瞬间汇聚而来,恐怖的魔气压抑不住地弥漫开来,惊得方圆数里的飞禽走兽仓皇奔逃。
【煞】猩红的眸子望向山谷方向,手中源晶的光芒已经亮得刺眼。
“布下隔断结界!绝不能让他们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