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无声。
这是苏晓月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她仿佛沉睡了千万年,每一个思维粒子的重新活跃都带着凝滞的阻力。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阴森恐怖的牢房,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纯白**。
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没有地板,甚至没有明确的光源。她悬浮在这片纯白之中,上下左右皆是虚无,只有一种极致的“空”与“静”。连她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被这片空间贪婪地吞噬了。她试图调动体内的力量,无论是融合核心的“定义”权柄,还是那枚温养的“秩序之种”,都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一种无形的、绝对的力量场禁锢了这里,隔绝了一切能量与规则的对外联系。
她成了这片纯白中,一个孤立的、被剥离了所有力量的“点”。
“林清砚?女巫?”苏晓月尝试呼喊,声音出口却如同被吸收,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没有回应。这片空间似乎将她与同伴们也**隔离**开了。
就在她心中渐沉之时,正前方的纯白背景上,如同水滴落平静湖面,泛起了**一圈涟漪**。涟漪中心,光影凝聚,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人影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纯粹的、由柔和白光构成的虚影,静静地“站”在苏晓月面前。
一个温和的、听不出性别年龄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打破了死寂:
*“身份确认:苏晓月,代号‘悖论’,K-735世界关联度97.8%,‘秩序之种’适配者,混沌之力共生体。欢迎来到终末观测站阿尔法,静滞回廊单元。”*
这声音没有丝毫敌意,甚至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友善”,但其中蕴含的、对她底细一清二楚的信息,却让苏晓月心底寒气直冒。
“我的同伴在哪里?”苏晓月强迫自己冷静,用意志传递出问题。
*“关联个体:林清砚(信念系)、未知童话规则生命体(暂定名:女巫),均处于独立静滞回廊。为确保观测数据纯净,个体间物理及信息交互已被暂时中止。”* 白光人影毫无波澜地回应。
观测数据?纯净?苏晓月捕捉到了关键词。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冷酷的、将生命视为实验样本的意味。
“你们想做什么?”
*“执行《终末观测协议》第7章:变量分析。”* 白光人影回答,“‘悖论’是理事会数据库中最不稳定的变量之一。你的出现,你的力量构成,尤其是你体内那枚来自‘先行者-7号’的‘秩序之种’,以及你与‘混沌泉眼-伽马’建立的异常链接,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先行者-7号?是指留下“秩序之种”和信标的那位存在?混沌泉眼-伽马,就是他们刚刚逃离的那片灰色旋涡?
“研究价值?就像你们研究‘放逐之母’和它的文明一样?把它们变成只知吞噬的‘清道夫’?”苏晓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白光人影的波动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但很快恢复。
*“生物文明‘泽鲁斯’的改造,是《文明归档与资源优化法案》下的必要程序。失控的、无法融入‘最终蓝图’的生命形态,需要被引导,或……被利用。”*
“利用?囚禁无数文明的灵魂,熔炼所谓的‘秩序本源’,这就是你们的‘最终蓝图’?一个建立在无数牺牲之上的、冰冷的人工宇宙?”苏晓月厉声质问,试图激怒对方,或者套取更多信息。
*“牺牲,是通往更高维度秩序的必然代价。”* 白光人影的回答依旧平稳,“个体的存续,在整体秩序的完美面前,微不足道。你所感知的‘痛苦’、‘哀嚎’,只是低维信息向高维跃迁时产生的、不可避免的熵增噪音。”
它向前“飘”了近一步,那没有五官的面孔似乎正“注视”着苏晓月。
*“而你,苏晓月,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机会**。”*
*“你的‘悖论’特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免疫‘最终蓝图’的同化效应。你融合的‘秩序之种’,代表着一条不同于理事会主流、更具‘包容性’的秩序路径。甚至你体内那来自K-735世界的真灵水晶,其纯净的‘存在本源’意境,也对我们稳定‘万魂井’核心区的信息湍流有奇效。”*
苏晓月心中警铃大作。对方不仅了解她,更是在……**评估她的利用价值**!
*“因此,我们为你提供了一个选择。”* 白光人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诱导**,*“放弃无谓的抵抗,主动配合我们的研究,将你的力量、你的特性,奉献给‘最终蓝图’的伟大事业。你将成为新宇宙诞生的**基石**之一,你的名字将与秩序永存。这远比作为一个无序的‘变量’,最终被‘归寂’或自我崩溃,要有意义得多。”*
威逼之后,便是利诱。理事会想要“招安”她!
苏晓月几乎要冷笑出声,但她忍住了。她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接触理事会核心机密,甚至……寻找反击弱点的机会。
她需要时间,需要信息。
“如果……我拒绝呢?”她试探着问。
*“那么,我们将执行《变量处理预案b-7》:强制剥离与格式化。”* 白光人影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剥离你所有的力量特性,包括‘秩序之种’、‘悖论’核心、混沌链接以及K-735真灵。你的意识将被格式化,清除所有‘污染性’记忆,重塑为一个纯净的、可供研究的空白模板。这个过程,预计存活率为……**0.03%**。”**
冰冷的数字,宣告着最残酷的结局。
苏晓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实际上,她正在疯狂地试图感应体内任何一丝可能突破这“静滞回廊”的力量。但那无形的禁锢场坚不可摧。
就在她准备虚与委蛇,先假意答应再图后计之时——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她自身,也并非来自外界。
这片绝对纯白、绝对寂静的空间,突然极其轻微地……**震荡**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紧接着,一段**模糊、失真、仿佛来自极其遥远之处的** **声音碎片**,强行穿透了这绝对的信息封锁,断断续续地灌入了苏晓月的意识:
*“……晓……月……能……听到吗……”*
*“……系统……底层……权限……冲突……”*
*“……‘星火’……协议……未完全……清除……”*
*……找到……‘锚点’……核心……控……”*
这声音……这语调……
苏晓月瞳孔骤缩!尽管充满了杂音和断续,但那声音中蕴含的、独特的清越与智计感,她绝不会认错!
是**云无涯**?!
那声音碎片只出现了不到两秒,便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掐断,消失无踪。纯白空间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苏晓月的心脏却狂跳起来!云无涯?!他不是已经……而且,这里是理事会核心重地阿尔法!他的声音怎么可能传进来?星火协议?底层权限冲突?
难道……云无涯在理事会内部,还留下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后手**?或者说,他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
就在苏晓月心念电转,试图抓住这丝微乎其微的线索时,面前的白光人影似乎也捕捉到了刚才那极其细微的空间震荡和数据异常。
它那没有五官的面孔,第一次转向了除了苏晓月之外的另一个方向,那程序化的“温和”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 **“凝重”** 的波动:
*“检测到异常信息渗透……来源……**权限库:‘星火-云无涯’**……”*
*“启动深度扫描……排查所有静滞回廊及关联系统……”*
它的话音未落——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仿佛某种**琉璃器皿碎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这片纯白空间的“上方”传来!
苏晓月猛地抬头!
只见那无尽的纯白背景之上,一道细长的、如同闪电般的**黑色裂纹**,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