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
那只在半空中爆裂的紫砂茶杯，其碎片所凝成的“杀”字，悬浮于龙头面前，每一片锋利的边缘都折射着他额角滑落的冷汗，也倒映着他眼底深处无法遏制的骇然。
他执掌“龙组”数十年，见过的奇人异士、妖魔鬼怪不计其数，甚至亲手处决过试图颠覆政权的邪道巨擘。
他自以为心志早已坚如神铁，可在此刻，在那股仿佛能碾碎灵魂的神魂威压之下，他所有的骄傲与自信，都被碾成了齑粉。
这不是异能。
这是道。
是法则。
是言出法随的神权！
他终于明白，为何“凤栖”一脉，传承者寥寥，却能与倾国之力打造的“龙组”平起平坐。
因为“凤主”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不讲道理的绝对力量。
规矩？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规矩就是个笑话。
“呼……”
龙头长长地、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中那股被压制的恐惧与憋屈一并呼出。
他整个人的气势瞬间颓了下去，从一头执掌生杀的雄狮，变回了一个略显疲态的普通老人。
悬浮的碎瓷片失去了支撑，哗啦啦地落在桌上，堆成一堆凌乱的废墟。
何雨水依旧站在那里，神情没有半分变化，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如亘古不变的寒星，静静地俯瞰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明白了。”龙头声音沙哑，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龙组……为你哥哥的事情，向你道歉。”
这句话，若是传到外面，足以在整个华夏的秘密战线掀起滔天巨浪。
国之利刃，向个人低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然而，何雨水的回应，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
道歉？
她不需要。
她要的，是结果。
龙头苦笑一声，他知道，言语上的示弱毫无意义。
他站起身，走到静室一侧的墙壁前，手指在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以一种奇异的韵律敲击了几下。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合金暗格。
他从里面取出一份用火漆封口的牛皮纸档案，档案袋上，用血红色的朱砂印着两个狰狞的大字——“绝密”。
“这是我们的诚意，也是……我们的请求。”
龙头将档案袋推到何雨水面前的茶台上。
“樱花国最大的地下组织‘山口组’，近半年来，秘密向我们境内渗透了一个特别行动小组。我们对这个小组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们的代号——‘收割者’。”
“他们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幽灵，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血腥与死亡。我们的几处秘密联络点被他们拔除，三名A级异能组的成员在追查过程中……牺牲了。我们甚至没能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的悲痛与无法遏制的愤怒。
“我们用尽了所有手段，却连他们的据点在哪，成员有几个，甚至……他们到底是人是鬼都无法确定。所有的追踪手段都会被引向死路。他们就像不存在于这个维度，只在收割生命时，才会投下血色的影子。”
何雨水纤长的手指搭在档案袋上，却没有立刻打开。她的脑海中，飞速掠过上一世的记忆。
“收割者”？
这个名字，她闻所未闻。
上一世的她，在李伟的囚禁下，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对外界的风起云涌一无所知。
直到重生，她才知道这个世界的水面之下，还隐藏着如此波诡云谲的暗流。
“你的任务，”龙头凝视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就是找到并……清除这个‘收割者’小组。以你的能力，或许是唯一能与他们抗衡的存在。”
他顿了顿，抛出了筹码。
“作为交换，从现在开始，‘龙组’遍布全国的情报网络，将不计代价地为你运转，追查秦淮茹的下落。无论她躲在哪个阴沟老鼠洞里，我们都会把她给你挖出来。”
“事成之后，‘龙组’会以最高贡献度的名义，向你支付五万块的酬金，以及……官方赋予的，在特殊情况下，先斩后奏的权力。”
这已经是龙头能给出的、堪称僭越的最高价码。
何雨水终于抬起眼帘，黑色的火焰在她眸底深处静静燃烧。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划，坚韧的牛皮纸档案袋无声地裂开。
里面是几张照片和几页报告。
照片的像素很低，拍摄环境也极为昏暗，似乎是冒死抢拍下来的。
画面上，是几处血腥的案发现场，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墙壁上被某种利器划出了深可见骨的爪痕，但最诡异的，是所有受害者的尸体，都呈现出一种被吸干了生命力的、如同风干橘皮般的枯藁状态。
何雨水拿起一张相对清晰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穿着黑色和服的背影，那人的手上，似乎提着一盏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灯笼？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有意思。
“可以。”
她将照片丢回桌上，干脆利落的两个字，让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龙头，瞬间松了半口气。
然而，他还来不及彻底放松，何雨水便竖起了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我，也有两个条件。”
“你说。”龙头立刻正襟危坐。
何雨水伸出第一根手指，那双漠然的眸子，第一次透出森寒彻骨的警告之意。
“第一，我哥的安全，从现在起，由‘龙组’全权负责。他在四九城里，哪怕只是掉一根头发，我就拆了你这间茶楼，把你‘龙组’上百个精英，都种进地里当花肥。”
这句话，她说的风轻云淡，却让龙头感到一股寒气从嵴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她绝对说得到，做得到。
“……可以。”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保护何雨柱，本就是应有之义。
何雨水缓缓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又一次开始凝结。
“第二，”她的声音变得愈发轻柔，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让魔鬼都为之战栗的恶意，“找到秦淮茹之后，她的人，她的魂，都归我。”
“无论她背后牵扯到谁，无论她躲在哪个王侯将相的府邸，无论她有什么通天的背景……你们‘龙组’，不得插手，不得过问，更不得留下一丝一毫的记录。”
她抬起眼，看着龙头瞬间紧缩的瞳孔，嘴角那抹残忍的弧度扩大。
“我要她从这个世界上，以我喜欢的方式，彻底消失。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句堪称“金句”的宣告，彻底击溃了龙头心中最后一道名为“原则”的防线。
这已经不是“先斩后奏”的特权了，这分明是一张可以肆意凌虐、不留痕迹的“法外许可证”！是赋予一个神魔，在人间行使私刑的绝对权力！
龙头的心脏狂跳，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答应。这违背了“龙组”建立的初衷，违背了国家的法度。
可他一抬头，对上何雨水那双仿佛能洞穿万古、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时，所有拒绝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不仅这场交易会告吹，整个“龙组”都将迎来一个比“收割者”可怕百倍的敌人。
与一个可控的魔鬼做交易，去对付一个未知的恶魔。
他别无选择。
良久，龙头闭上眼睛，脸上满是挣扎与痛苦，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成交。”
何雨水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恢复了那万年不变的淡漠。
她拿起那份关于“收割者”的档案，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