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明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他快速翻动着老赵那本沉重的皮册,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狂乱的河图和潦草的批注。
除了“魁元归墟祠”
,他还发现了几个反复出现的、被圈起来的古地名:“黑石矶”
、“老龙渡”
、“镇河铁犀旧址”
… 这些地名,在现代地图上早已消失无踪。
“师傅,”
张清明忽然抬头,问司机,“听说过‘黑石矶’、‘老龙渡’或者‘镇河铁犀’吗?老地名。
”
司机愣了一下,挠挠头:“黑石矶?老龙渡?这都啥时候的老黄历了…哦!
镇河铁犀我好像听我爷爷提过一嘴,说解放前老城墙根底下是有个生铁铸的大牛,后来破四旧给砸了,具体在哪…早没人知道了,估计就在现在市中心那片吧,全盖大楼了!
”
市中心!
张清明眼神一凝。
周魁元的祠堂,供奉河工总督的生祠,选址必然在当时府城的核心区域!
结合“归墟”
这个指向深渊的名字…
“不去图书馆了!
”
张清明当机立断,“师傅,改道去市中心!
附近!
”
“啊?又改?”
司机有点不耐烦,“你们到底去哪?”
“快!
”
张清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眼神冰冷锐利。
司机被他看得一哆嗦,嘟囔着打了方向盘。
车子驶入市中心区域。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初上,一派现代都市的繁华景象。
然而,坐在车里的三人,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林薇薇的身体微微发抖。
“感觉…到了这里…地底下的…‘声音’…更…更密集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像…像很多很多…冰冷的铁链…缠在一起…在…在很深很深的地方…被…被什么东西…拖着走…”
“妈的…”
陈斌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后背的怨印如同被无形的寒风吹拂,冰凉刺骨。
出租车在旁停下。
三人下车。
巨大的广场空旷冰冷,四周是威严的政府大楼和商业综合体。
脚下是平整的花岗岩地砖。
张清明站在广场边缘,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建筑。
他夹着皮册,快步走向广场中央的巨型城市沙盘模型——那里通常标注着重要的历史地标。
果然,在沙盘一角,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铜牌标记:“镇河铁犀旧址(已湮没)”
,位置就在现在市政府大楼西侧的地下停车场入口附近!
“镇河铁犀…”
张清明低声念道,“老赵的册子里多次出现…司机也说在市中心…周魁元的魁元祠,会不会就建在镇压水眼的铁犀附近?‘归墟’…水眼挪移后形成的‘枢’…钉死之地…”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市政府大楼西侧那片区域。
那里除了一个大型商超,就是一片相对低矮、有些年头的居民区,商超巨大的霓虹招牌在暮色中闪烁。
“归墟…归墟…”
林薇薇忽然喃喃自语,眼神有些恍惚,灵觉仿佛穿透了层层地壳,“感觉…那片…商超…下面…好空…好深…有…有水的声音…冰冷的…死水…还有…铁链…”
“商超?”
陈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下面不是停车场吗?能有多深?”
“感觉…不止…”
林薇薇摇头,脸色更加苍白,“很深…很深…像…像个…被填埋的…大坑…”
“被填埋的大坑?”
张清明眼神骤然亮起,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闪过,“如果…当年锁龙渊水眼挪移后形成的‘沉渊之眼’,也就是‘枢’的所在,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周魁元为了镇压,在上面建了他的‘魁元祠’?后来祠堂毁了,城市扩建,这个大坑…就被填平了?上面盖起了商场和居民楼?!
”
“填平的沉渊之眼?”
陈斌倒吸一口凉气,“那…那‘钥匙孔’…就在我们脚底下?!
”
“很可能!
”
张清明语速飞快,“‘魁元归墟祠’!
‘归墟’指的就是被填埋的沉渊之眼!
祠堂建在上面,既是镇压,也极可能是守护‘钥匙’或者隐藏‘钥匙’线索的地方!
现在祠堂没了,但旧址就在这片区域!
甚至,‘钥匙’可能还深埋在填平的坑底,或者藏在附近某个与祠堂相关的遗存里!
”
他指向那片老居民区:“重点查那片老房子!
看有没有和周魁元或者老祠堂有关的蛛丝马迹!
老地名、石碑、古井…任何东西!
”
“查?怎么查?挨家挨户敲门问?”
陈斌觉得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有办法!
”
林薇薇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感觉…越靠近那片老房子…地下的‘声音’…越清晰…它们…它们好像…被我们身上的‘泥’味…吸引着…在…在某个方向…汇聚…或许…顺着那种被‘吸引’的感觉…能找到最特别的地方?”
她看向张清明和陈斌,眼中带着询问和一丝恐惧。
张清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用灵觉当‘诱饵’,反过来追踪那些东西汇聚的源头?不行!
太危险!
那些东西对灵性最敏感!
你会成为首要目标!
”
“可是…没有更快的方法了!
”
林薇薇急道,“清明哥!
你伤那么重!
斌哥的怨印也在恶化!
地底下的东西随时可能出来!
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找了!
只要…只要你们跟紧我…保护好我…”
张清明看着林薇薇苍白却坚定的脸,又感受着右臂深处那冰冷沉重的悸动和后背阴煞的翻涌,知道她说的没错。
危机迫在眉睫,容不得犹豫。
“好!
”
他沉声应下,眼神锐利如刀,“陈斌!
你紧贴薇薇后面,后背怨印收敛心神,别让它失控!
我断后!
薇薇,你只管感觉!
找到那个‘点’!
”
三人不再犹豫,如同扑向未知漩涡的箭矢,朝着那片暮色笼罩下的老旧居民区快步走去。
城市的霓虹在他们身后闪烁,却照不进身前这片愈发显得幽深、死寂的街区。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粘稠的、若有似无的淤泥腥气。
林薇薇走在最前,双眼微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的灵觉如同无形的丝线,向着四周,尤其是地底深处蔓延开去。
“左边…巷子…”
她声音轻得像风,带着被无数冰冷意念冲刷的痛苦,“好多…‘东西’…在…在往那边…挤…像…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鱼…”
她带着两人拐进一条狭窄、阴暗、堆满杂物的巷子。
巷子两边的老墙斑驳,墙根处湿漉漉的,散发着霉味和…一丝淡淡的腥气。
“前面…右转…”
林薇薇脚步不停,额头渗出冷汗,“感觉…更…更强了…源头…就在…附近…有…有个很…很‘空’…很‘深’…的点…在…在吸…吸收那些…‘声音’…”
巷子尽头右转,是一个小小的、几乎被遗忘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只有一堵爬满枯藤的老墙。
墙角下,赫然有一口被厚重石板盖住的古井!
井口边缘的石头上,隐约可见模糊的、被岁月侵蚀的纹路。
“井?”
陈斌皱眉,“这破井能有啥?”
“不是井…”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她指向井口旁边紧贴着老墙根的地面,“感觉…在…在墙根…下面…很深…很深的…地方…那个‘点’…就在…那下面…那些‘声音’…都…都钻进去了…”
张清明快步上前,蹲下身,不顾地上湿冷的污泥,用手拂开墙根堆积的枯叶和垃圾。
昏暗中,一块嵌入墙基底部、几乎与地面齐平、颜色比周围石头略深的方形石碑露了出来!
石碑表面布满青苔,但依稀可见几个深刻却磨损严重的古体字:
“敕建 魁元祠 地界”
“敕建魁元祠地界!
”
陈斌凑近,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辨认,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找到了!
老张!
真的找到了!
祠堂旧址就在这附近!
这碑是界石!
”
张清明的心也猛地一跳!
但他没有放松,目光死死盯住林薇薇指着的墙根位置——就在这块界石旁边不到一步的地面。
“你说…那个‘点’…那个吸收所有地下‘声音’的‘空’和‘深’…就在这下面?”
他沉声问林薇薇。
“嗯!
”
林薇薇用力点头,脸色因灵觉的过度消耗而更加苍白,“感觉…像…像个…漏斗…所有地下的…冰冷气息…都被…被吸进去了…就在…就在这下面…很深很深的地方…和…和那个‘枢’…的感觉…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