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处被禁卫军暗中控制的宅院,天际已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院中灯火未熄,韩策言、何源等人显然也未曾安睡,正在焦急等待。玉行道人不知又晃去了哪里,司晓燕则陪着马琳在厢房休息。
我们将从袁汉处得到的情报迅速告知众人,关于蚀灵散工坊和行豹藏身处的消息让气氛凝重中透出一丝即将行动的锐利。然而,当我说出在巷道中发现刘墨缘留下的冰花讯息,并重复了那句「阳哥,再见。告诉清韵,我爱她」时,院落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一直强撑着镇定、守在院中等候消息的杨清韵,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一晃。她脸上那惯有的温婉贤雅如同瓷器般片片碎裂,露出了下面深藏的、从未示人的恐慌与绝望。
“墨缘……墨缘!”她喃喃着,声音先是极轻,随即猛地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你说什么?再见?不……不会的!她怎么会……她怎么能……”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她通红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划过她苍白的面颊。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双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那是一种信仰崩塌、至亲即将永别的巨大痛苦,平日里所有的宁静与克制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她一定是遇到天大的难处了!她一个人……她一个人怎么行!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让我陪着她?!”杨清韵情绪彻底失控,声音尖锐而破碎,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
旁边的夏施诗和甘衡立刻上前想要扶住她,却被她下意识地挣脱。她像是迷失在巨大悲伤中的幼兽,无助地环顾四周,眼神空洞而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绯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是司晓燕。她似乎是被院中的动静惊动,从厢房走了出来。她看着情绪崩溃、痛哭失声的杨清韵,那双总是带着傲娇或戏谑的灵动眸子里,此刻却沉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与……一种仿佛历经漫长岁月后沉淀下的理解。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伸出双臂,轻轻地将几乎站立不稳的杨清韵拥入了怀中。动作有些许生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温暖。
“好了,好了……”司晓燕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那清脆傲娇的语调,而是变得低沉、温柔,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轻轻拍打着杨清韵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脊背,“别怕,清韵丫头,别怕……”
杨清韵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仿佛找到了最后的依靠,猛地将脸埋进司晓燕的肩头,压抑的哭声变成了更加汹涌的呜咽,双手紧紧抓住了司晓燕背后的衣物。
司晓燕任由她宣泄着情绪,没有丝毫不耐。她微微侧头,脸颊轻贴着杨清韵的鬓角,继续用那柔和的声音低语:“那丫头机灵着呢,命也硬,没那么容易出事。留下这话,是不想连累我们,心里……定是念着你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我们会找到她的。就算把华州城翻过来,把这天捅个窟窿,也一定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送到你面前。我司晓燕说的。”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保证,但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决心,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院落中一片寂静,只有杨清韵压抑的哭声和司晓燕温柔的安抚声。韩策言默默移开了目光,高杰用力握紧了拳头,何源和夏施诗等人眼中也充满了担忧与坚定。
我看着司晓燕拥抱着杨清韵的画面,心中触动。这位看似年幼、实则年逾古稀的“前辈”,平日里贪吃傲娇,仿佛不谙世事,但在伙伴真正需要的时候,她却能展现出如此可靠而温柔的一面。这或许才是她作为“神明”的一面,守护与慈悲。
在司晓燕的安抚下,杨清韵激烈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泣,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虽然悲伤未减,但那崩溃的绝望似乎被暂时遏制住了。
司晓燕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如同一位真正的长辈,低声道:“哭出来就好,别憋着。等找到那没良心的小混蛋,我帮你教训她。”
晨光熹微,映照着相拥的两人,也映照着院落中每一张沉重却坚定的面孔。刘墨缘的失踪,如同一声警钟,让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路,不容有失。无论是为了摧毁蚀灵散,还是为了找回同伴,他们都必须全力以赴。
华州城的黎明,在泪水中到来,也在无声的誓言中,拉开了最终决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