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拂过,将樊口校场的最后一缕硝烟带走,却把一个关于“汉室神兵”的传说,沿着滔滔江水,送进了每一艘往来商船的帆影里,送到了每一个临江码头的耳朵中。
江东水寨,中军大帐。
丁奉一身水汽,甲胄未解,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他奉周瑜之命,扮作渔夫潜入樊口,亲眼见证了那场惊世骇俗的演武。
他至今仍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三十六架被称作“鸣矢连弩”的器械,是如何在无任何人力绞盘的情况下,喷吐出永无止歇的箭雨。
更可怕的是,那短矢破空之声,凄厉尖锐,如百鬼夜哭,能轻易撕裂军士的胆气。
“都督,”丁奉对着上首垂帘后的人影沉声禀报,“末将亲眼所见,其弩箭连射不歇,箭落自鸣。刘备阵中绝非无兵可用,他……他是将兵锋藏于无形,藏于这些鬼神莫测的器械之中!”
帘后一片沉默,唯有灯火摇曳。
片刻,鲁肃从旁走出,面色凝重至极。
他挥手让丁奉退下,转身快步走到案前,亲自研墨铺纸,笔走龙蛇。
他写给吴侯的信中,字字千钧:“刘使君不仅有神弩在手,更有奇谋藏于胸,此人、此势,绝不可轻视。联盟之事,需以最高诚意待之。”
然而,此刻的樊口刘备大营,气氛却远没有江东想象的那般轻松。
主帅帐内,刘忙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那三十六架连弩是他用系统积分兑换的初级版本,虽然威力惊人,但数量太少,且专用短矢补充不易,终究只是震慑之用。
“弩威虽已显露,可这终究是演武,而非实战。若周瑜仍旧怀疑我军缺乏与曹军水师正面抗衡的实力,这联盟终究是镜花月水中月,一碰就碎。”
“主公无需过虑。”一旁,诸葛亮手持羽扇,风轻云淡地说道,“亮夜观天象,今夜子时,必有大雾弥江,届时江面之上,能见度不足十步。”
他顿了顿,如此,岂不是一举三得?”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是一愣。
法正最先反应过来,他双目陡然亮起,抚掌赞道:“妙啊!孔明此计,一是为我军补充箭矢,解了燃眉之急;二是向江东展示我等敢于直面曹军的胆魄与智谋,立下赫赫威名;三嘛……”他拖长了音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便是将这盆脏水泼到周瑜身上!曹操生性多疑,见到刻有吴军印记的箭矢从江雾中射出,必会认定是周瑜按捺不住,先行挑衅,从而加深他对江东的疑忌!如此,孙刘联盟便牢不可破了!”
众人恍然大悟,皆道此计精妙。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
阿竹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手里还抓着半个炊饼,含糊不清地说道:“先生们的计策好复杂。咱们要是想让曹军相信是周都督的人干的,干嘛不直接一点?”她歪着脑袋,比划道:“咱们把一些刻了字的短箭绑在船外面,等曹军的箭射过来,把咱们的船射得跟刺猬一样。然后,咱们再把那些绑着的箭射回去几波。这样一来,曹操不就以为是吴军想偷袭,结果被发现,只好夺了他们的箭再还击吗?”
帐内顿时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阵阵大笑。
刘忙笑着揉了揉阿竹的脑袋,只当是童言无忌。
唯独诸葛亮,羽扇轻轻一顿,眼中精光暴涨,他看着阿竹,竟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主公,童言有智。阿竹此言,补全了此计的最后一环。嫁祸,便要做得天衣无缝。如此一来,逻辑便通顺了。”
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细细一想,皆是背脊一凉。
若按原计,曹操只会怀疑。
但加上阿竹这一手,就变成了“证据”。
吴军偷袭,被发现,仓促反击——这在曹操眼中,将是一个完整且合理的“事实”。
“好!”刘忙一拍大腿,“就这么办!月英!”
帐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回应,黄月英快步而入。“夫君有何吩咐?”
“连夜赶工,将我们库存的三千支连弩专用短矢,尾羽处全部刻上一个‘周’字。然后用麻绳密密地绑在二十艘快船的舷侧,务必做得隐蔽而牢固。”
黄月英虽不知其意,但见众人神情严肃,便知事关重大,立刻领命而去。
夜半子时,浓雾如约而至。
白茫茫的雾气仿佛一张巨大的棉被,将整个江面捂得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水声哗哗,更添几分诡秘。
陈到亲率二十艘战船,悄然驶离水寨。
这些船通体涂抹了黑漆,无旗无灯,在夜色与浓雾的掩护下,如同二十个沉默的幽灵,无声地滑入江心。
与寻常草船不同,这些船的船身两侧,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网状物。
那是刘忙从系统中兑换的“高密度麻编网”,看似粗糙如陈年树皮,实则坚韧无比,任何箭矢一旦射入,便会被无数细小的倒刺纤维牢牢卡住,绝难脱落。
陈到伏在船头,身上裹着浸湿的麻布,以防流矢,他屏住呼吸,如一尊石像,静静等候着那场预言中的箭雨。
江雾的另一端,曹营水寨的巨型楼船之上,徐晃身披重甲,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雾气虽浓,但听水声,似乎有异动。传我将令,”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全军弓弩手准备,分为三批,向江心轮射。宁可误伤千艘渔船,不可放过一艘敌舰!”
“遵命!”
刹那间,一声令下,曹营水寨的岸边与船上,数万弓弩手同时引弦放箭。
箭矢离弦的嗡鸣声汇成一股恐怖的洪流,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万千箭矢带着死亡的呼啸,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倾盆而下,狠狠地砸向江心。
“噗!噗!噗噗!”
箭雨落在陈到的船队上,发出的却不是穿透木板的清脆声,而是一阵阵沉闷的、如同射入棉絮中的声音。
黑船在箭雨的重压下微微下沉,船身两侧的麻网在瞬间吸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远远看去,仿佛凭空长出了一身钢铁的毫毛。
竟无一箭滑脱,也无一箭能真正穿透船体。
陈到冷静地打出手势。
船上的精锐士卒立刻启动了舷侧的微型连弩,将那些早已绑好、刻着“周”字的短矢,分作数波,朝着箭矢来袭的方向,稀稀拉拉地还击了回去。
这反击的箭雨数量不多,力道也不强,仿佛是偷袭者在仓促之间慌不择路的报复。
江东水寨的了望塔上,精通术数的虞翻正掐指测算,口中喃喃自语:“怪哉,此雾本应在寅时三刻散尽,为何此刻雾气不减反增,竟有回涌之势?”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丁奉猛地指向江心,失声惊呼:“那是什么!江心有黑影!快看,有箭矢……是从我们吴营的方向,射向曹营的?!”
鲁肃刚刚登上了望塔,闻言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他顺着丁奉所指看去,虽看不真切,但那箭矢的轨迹分明是从靠近己方水寨的江面射出。
他脑中轰然一响,一个荒谬而又惊悚的念头浮现:“刘备……他竟敢潜入我军防区,从周都督的眼皮子底下夺箭,反攻曹军?!”
与此同时,长江对岸,曹操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一名亲兵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刚刚从船舷上拔下的一支短矢。
曹操接过箭矢,借着灯火凝神细看。
箭身比寻常箭矢要短,箭头三棱,极为锋利。
而在那小小的尾羽之上,一个清晰的“周”字,刺入了他的眼中。
他摩挲着那个字,感受着刻痕的力度,面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如水。
“周瑜……”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得仿佛能滴出冰来,“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樊口大营内,刘忙的耳畔响起了一阵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草船借箭·智取”成就达成,成功扭转赤壁战役关键节点气运。】
【恭喜宿主,解锁特殊能力——“气运之耳”:可短暂聆听天地间气运的流动之声,预知三日之内,与宿主相关的重大变局。】
刘忙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万籁俱寂。
他听不到风声,也听不到水声,却仿佛听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江面,来自苍穹,来自整个赤壁战场。
它不高亢,不激昂,反而是一种沉重无比的寂静,一种万物凝滞的停顿。
仿佛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正在酝酿,但此刻,所有的风都停了下来,在等待一个契机。
又仿佛一条蛰伏的巨蟒,已经盘起身躯,锁定了猎物,却在吐出致命信子前,陷入了诡异的沉眠。
刘忙缓缓睁开眼睛,望向雾气渐渐散去的江面。
他知道,箭已经借够了,人心也已经搅乱了,但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那蛰伏的气运,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