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朦胧地铺在雪地上，映出青绫紧绷的侧脸，她警觉道：“师兄，当心他耍诈！”
萧岩也觉得对方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但沈云辞却在此时骤然想起曾经在林立书房里看到过这样一本书。
书名叫《波波定律》。
里面写着一种公式，如果朋友反对我，那他就变成了敌人，敌人反对我就说明我做对了，如果敌人不反对我，那就要注意他是不是在暗中反对我，如果朋友和敌人保持一致，就要注意他们是否成为了朋友……
当时二师兄席苍白还问过林立，为什么这本书只给他一个人看，而不传授给其他的师弟师妹。
大师兄回答说，学了这个会导致反诈意识太强，影响弟弟妹妹们找对象……
后来，沈云辞实在憋不住好奇，偷偷摸摸翻看了几页，虽然所学不多，但按照书上的内容，可以在眼下类推出以下结论：
要求许愿=图谋不轨=暗算=对方不敢明着和我干=他受到了某种限制=我可以反过来干他！
沈云辞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将自己代入林立的角度，思考大师兄在这种情况下会采取怎样的策略。
已知条件如下：灯神能够将他们困在此处，显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存在。
而灯神救走齐悦婉的举动，大概率是为了消除影响其维持愿望的不稳定因素，这意味着破坏其维持愿望的条件，很有可能会对它造成不利影响，但具体会产生何种影响，尚不明确。
此外，灯神主动提出“想出去就向我许愿”的要求，可以推断它或许需要通过别人的许愿来获取力量，又或者这只是对方的烟雾弹，旨在掩盖它的真实意图。
然而，这一线索也可以被反向利用——通过阻止愿望的达成，或许能对灯神造成制约。
与此同时，还可以利用许愿的时间，暗中布置陷阱、阵法等手段，增加正面对抗的胜算……
沈云辞一边将想法暗中传音给青绫和萧岩，一边对灯神道：“你虽然在凡人心中等同于神明，但于我等修士而言，你不过也是亿万尚未成仙的生灵当中的一员，又能给我什么呢？”
灯神哈哈笑道：“我无所不能。”
沈云辞笑得比他还大声：“你这话就和我说自己一无所求一样可笑。”?
灯神哼了一声，眼底闪过幽芒：“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
“我想啊。”沈云辞剑眉微挑，身后青绫与萧岩的气息悄然而出，“但我这里有三个人，而你只有你自己，论胜算我们这边更大。”
“修士斗法什么时候是靠人数了。”灯神笑道，“你如果有把握打败我也不至于浪费时间与我周旋。”?
沈云辞抿了抿唇，正色道：“那我至少要知道，向你许愿，要付出什么代价？”
灯神化身的黑烟骤然飞近，声音如夜风般低语道：“放心，不需要你付出很大的代价，就比如你给我你胸口的那颗痣。”
沈云辞瞳孔骤缩，嗤笑一声：“要我胸口的那颗痣，恐怕不是一颗痣，而是一个人，一个我非常喜欢的人。”?
灯神耸了耸肩：“也可以是你的一声笑。”
沈云辞想了想：“不！不是一声笑，而是一生的笑，你想要拿走我所有开心的记忆，让我永堕痛苦。”?
灯神叹了口气：“行吧，那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法力也可以。”
沈云辞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是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法力在此，还是只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法力给我？”?
灯神色冷峻地睨着他们，眼底流转着幽蓝的火焰：“你一直拿话堵我，是不愿向我许愿吗？”
沈云辞避开它的语言陷阱，不紧不慢道：“我只是希望在许下任何愿望的时候，你都能直接告诉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代价里隐藏的漏洞和陷阱。”
灯神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哦？这就是你所希望的？那我如你所愿……”
“等一下！”灯神的愿字还没说完整，青绫便突然出声，声音急切道：“我师兄并没有说这个就是他的愿望，你不要强行确定他的愿望！”
灯神挑眉，“怎么？你们想反悔？”
“不是反悔！”沈云辞听出他话里的危险性，立刻安抚地看了青绫一眼，接着解释道：“我师妹的意思是，你还没告诉我，要实现这个愿望，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代价有哪些隐藏陷阱？你没有把这些说清楚，我的话就不能被当成正式愿望。”
“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青绫，“我若是许下这个愿望，就要同样适用于他们两个的许愿流程。”
灯神皱着眉道：“简而言之，你是打算消耗自己的愿望，来保障他们俩的愿望？”
沈云辞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灯神呵呵一笑：“那太可惜了，你的愿望已经确认了下来，没办法更改。”
青绫瞪着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你在耍赖！你都还没说要我师兄付出什么代价，这个愿望根本不算数！”
灯神放声大笑：“不错！我是没有说他许愿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愿望成立！因为我不需要他为了这个愿望付出任何代价，没有代价我也就不需要说。”
青绫：“……”
“不是，难道就没有人说你讲话很无耻吗？”
“大家都这么说。”灯神毫不在意。
青绫哑口无言。
没得喷，这就是惯犯的从容。
“所以他的愿望作废，你们俩的愿望可以考虑清楚。”灯神又回到了原本的话题。
青绫哼了一声：“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别忘了我们这边还有两人。”
萧岩正按照沈云辞的交代，暗中驱使雪虫在周围布阵，听青绫这么说，便看了过去。
沈云辞给他传音道：“你和青绫先应付这邪魔，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即可。”
萧岩回了他一个“我明白了”的眼神。
青绫继续道：“那我就许愿，希望将我和身边这位身心健康，没有被任何人事物控制的萧岩，能够将后续的任何愿望，都先向你咨询，并让你告诉我们愿望隐藏的陷阱和漏洞，以及我们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和所有可能造成的不良后果，我们再决定是否作为正式的愿望。”
灯神：“……”愿望审核是吧？还踏马是我来审？
“怎么样？”青绫目光灼灼地望着灯神。
“既然你诚心诚意许愿了，那我自然可以满足。”灯神摆着一张司马脸，凉丝丝道：“不过……代价是要你的一只眼。”
“一只眼？”青绫立刻问道：“你该不会要的不是我的双眼，而是我的心眼，想让我变成一个空有美貌的傻女人吧？”
灯神面无表情道：“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只要你一只眼。”
青绫严谨道：“那我是不是只要给你一只长在我身上的、实实在在存在的眼，而不是其他拥有衍生含义的眼，就可以？”
灯神微微点头：“没错。”
青绫闻言顿时面露难色，眉头微微皱起，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捏住了衣角。
要知道，保持完美无瑕的道躯，是修士修炼成仙的根本，虽然对拥有各种神奇手段的修士来说，失去一只眼睛有很多办法可以恢复，可由他拿走的东西，就是九转仙丹也别想填补！
换句话说，青绫一旦失去眼睛，她此生就等于断了仙途。
灯神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既不催促，也不打断，仿佛在欣赏待宰的羔羊，细细品味她此刻的挣扎与迟疑。
不料，青绫突然又问道：“那么，哪只眼由我决定，可以吗？”
灯神漫不经心地丢出一句：“随你。”
青绫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眉眼间再无一丝紧张，“那太好了！我脚上的鸡眼，你拿走吧！”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炼制的“日行万里追风丹”的副作用是脚上结老茧和长鸡眼。